寻找通向精神原乡的归途

“……看到灯笼啊,就看到了家!/娘在哪,家就在哪!”近日,安徽艺术学院出品的舞蹈诗剧《徽州·檐语》在其校园上演。饱含深情的开篇心语,宛如一把温柔的钥匙,悄然开启了人们内心深处对家的眷恋之门,也让作品在对家的深情回望和浓情依恋中徐徐铺展,以沉淀着徽文化的舞蹈语汇和身韵律动,为观众书写了一篇独特的“家书”。

故事由“少年弯弯”而起,当其舞动的足迹划过徽州的青石板,如同划过岁月的年轮。心中的路、村口的树、树上的灯以及灯下的娘,构成了少年最初的世界,也成为贯穿全剧、与他者共情的思乡情感脉络。少年徜徉其中的“明月升”“来时路”“望故乡”,以及“序”和“尾声”5个篇章形成的叙事结构,仿佛暗合了“出发—磨砺—成长—回归”的传统叙事策略,形成一种归乡隐喻,直指该剧动人的精神内核——“家”。

屋檐既是家的物理边界,也是文化的象征符号,更构成了精神赋形的写意空间。或“檐下”低语或“檐外”眺望,游子与归途沉潜的守成与开拓的内在张力,正是家所赋予的成长意义。以徽州屋檐为意象支点,作品用舞动的身体撬动人们关于“家”的集体记忆,实现一次跨越时空的文化对话。在“明月松间”“墨还乡”等9支风格各异且试图彼此关联的舞段里,安徽花鼓灯的活力与现代舞的深沉相互渗透,古典舞的圆融与国标舞的棱角彼此碰撞,舞者们轻触舞台的每一个舞步,都在演绎江淮之畔、皖楚大地的风物人情,也在努力探索扎根泥土又仰望星空的身体表达。他们渴望踏出的也似乎不仅是个人的归乡路,更是我们民族的精神寻根之旅。而余光中《乡愁四韵》的引入,则为作品注入了跨越海峡的文化共鸣。

“安徽艺术学院舞蹈学院只有三岁,我们还很稚嫩!”演出谢幕时,该剧的策划、编剧和导演,安徽艺术学院舞蹈学院院长戴虎坦陈这支舞蹈队伍的弱小年少和对艺术成长的渴求。他介绍,作为中国文联2024青年文艺创作扶持项目,该剧由该舞蹈学院教师编创、师生共演,是安徽艺术学院课程思政体系建设系列转化成果。而完成这样一部“以原创舞蹈作品为核心”的舞蹈诗剧,在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原副所长江东看来,是该舞蹈学院在“蹒跚学步”年龄的“初露锋芒”。由此,在以首演为契机举办的创作研讨会上,多位专家对剧中尚显青涩的表现和可提升空间直言不讳,饱含对作品提升和院校教学发展的种种期待。

“这是一部充满地方美学色彩和诗意追求的创作,尤其以创作引导带动和促进教学的实践形式,值得深度推广和发扬。”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所长杨明刚说。同时他指出,徽州大地有很多适合引入创作的优秀传统美学符号,比如徽州著名的“三雕”可以巧妙援用于作品的细节雕琢与打磨,将剧中灯笼等意象进一步延伸,提升审美意蕴,深化乡愁和传统文化理念的艺术表达。

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研究员金浩直言:“整部剧带来了一种原乡精神和游子的吟唱,恍惚之间,时空折叠给人一种强烈的家乡即视感,近乡情怯,勾起人们浓浓的思乡情结。”金浩充分肯定了该剧以灯笼等意象贯穿全剧的诗意呈现,以及“墨还乡”等舞段在刚健且柔美、挺拔且灵动中展现的中西舞蹈融合。但他也表示,该剧应进一步突出为全剧引线串珠的游子形象,让舞蹈诗剧形散而意不散,由此更强地激发当代人心底那份沉静与克制的浓郁乡情。

长期从事舞蹈教学,并曾与戴虎一起作为主创为辽宁的芭蕾学子排演芭蕾舞蹈组诗《榜样》的辽宁芭蕾舞团团长赵一飞,格外感动于该剧的实践。“作为老师我们往往会以父母的视角来看这样的创作,孩子们能在剧目的舞台上起舞,就已经成功了。尤其是这里的孩子大多是从‘普高生’考进来的,他们在肢体开发方面与专业演员有难以弥补的差距,编导能够巧妙地在创作中扬长避短。这种教师为学生量身编创、师生同台的创作模式,值得在未来教学中进一步深入探索。”

“这部舞蹈诗剧的特点是什么?安徽花鼓的特点就应该是这部舞蹈诗剧的特点,把安徽花鼓的舞蹈语汇更多更好地提炼、转化和创新,才会更高级。”有诸多为学生创作的经验和心得的山东青年政治学院舞蹈学院院长傅小青对这种创作的不易感同身受,但也希望该剧能把徽派建筑的白墙黑瓦、徽派艺术的古朴自然等审美特色更充分地展现出来。

致力于舞蹈艺术实践近60年的一级编导谢克对安徽花鼓灯有着一份舞蹈人的情结:“在作品呈现中我感受到了浓浓的乡情和徽韵。安徽的花鼓灯享誉世界,被誉为‘东方芭蕾’,舞台上我看到了原汁原味的花鼓灯呈现,看到了饱蘸感情又有新发现的民间舞,很感动。”同时谢克坦言,作品的舞蹈呈现仍显稚嫩。从诗剧的角度来看,相对音乐和文学表达,舞蹈的诗情不够,希望该剧能在更清晰的戏剧逻辑基础上有更高层次的诗意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