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力

儿子穿上军装的那年秋天，树上的柿子从青绿变成了大红。而同样披着“参军光荣”大红绶带的儿子即将登上迎接新兵的军车时，儿子妈揣着从院子树上采摘来的红透了的柿子，泪水涟涟地想要塞给还满脸青涩的儿子。站在队列中英姿飒爽的儿子因为一身橄榄绿却一动不动，孩子妈眼巴巴地看着儿子从自己身边列队走过，直到部队的军车渐渐消失在远处变成了孩子妈眼角的泪点。

孩子永远是妈的心头肉，因为生儿子时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孩子妈对孩子特别溺爱，从小到大从不让孩子离开她的视线。小时候孩子去游冰池戏水，站在池边上的孩子妈突然发现孩子抛开游泳圈正在水里扑腾，她并不知道这是孩子有意之为，穿着衣裙就扑进了水里。

从那之后，孩子妈更加严格地限制了孩子的自由行动：为了不被呛水，孩子再也没有去过泳池的深水区；为了不让孩子学坏，她严令禁止孩子的周末聚会，让孩子和同学们变得疏远；孩子想去踢球，她认为太剧烈的运动容易伤人……孩子高考不理想，她希望孩子复读重考，孩子却在深思后选择报名参军，18年来第一次希望母亲尊重他的人生规划，他不愿意再做母爱温室中那株未经任何风雨的幼苗。

孩子妈第一次没有拗过孩子的选择，对孩子是否适应部队的训练生活也很担心。两个月后她收到了孩子的来信，看完信的她就像送孩子参军那天一样泪水涟涟。在信里孩子诉了很多苦，新兵生活让温室中长大的孩子很难适应，他的小身板经不起严格而又艰苦的训练，单是一个完不成的引体向上就让孩子想打退堂鼓。孩子妈读完信后吃不下饭，她的心跟窗外摘完果实的柿子树一样空落落的。

第二年夏天，在邻近30公里外的县城发生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有部队抢险的照片在网上流传，年轻的战士们在数十小时连续抢险后靠在一起小憩，他们疲惫的身影成了这个时代的网红。孩子妈也看到了，可她左看右看，其中一个军人很像她的孩子，她立马决定去邻县。

孩子妈在邻县看到了很多抢险的军人，她一个一个地问，还真找到了孩子。母子相见时，孩子正准备去下一个地方抢险，孩子妈看着变得有些黝黑结实的孩子，心疼得泪水涟涟，问孩子为什么这么近都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游不来泳还敢跳进洪水中抢险？孩子却笑得灿烂，挽起衣袖露出鼓凸的肱二头肌，又用手做了几个划水的姿势，大声地说他现在是游泳健将，至于电话，他压根就没想过，因为部队有纪律。

那天母子分别回到家里，孩子妈很开心。她现在才明白很多“苦”恰恰是温室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最缺失的，曾经偏航的溺爱经过部队的洗礼，才让孩子变得灿烂而又阳刚。

一晃到了今年的秋天，树上的柿子又从青绿变成了大红，孩子妈把柿子轻轻捧在手心，不用说，她又在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