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三月,冬末的寒意仍舍不得消散。初春的朝阳禁不住刺骨冷风的逼迫,只剩下丝缕惨淡的余温,桃树上让人期待不已的芬芳姗姗来迟。清明,初来乍到的雨水无声地落在屋檐上,竟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正独自惋惜失望着,忽然一阵细腻温柔的花香抚上鼻尖,沁郁而温暖。连忙进屋一瞧,一把黄花赫然静静地躺在行李边,这般天气竟不能使它绽放的意念退缩。奶奶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糯米饭,一见我进屋,她便让我赶紧坐在火炕边暖手,还郑重地嘱咐我不用帮忙了。我望着奶奶忙碌的身影,才发现几分苍老不知何时又添在了她的白发上。

奶奶烧好了水,用两手小心翼翼地端来,先将干花整理好,除去杂物和糟粕,然后一点一点地捡起散落的枝条,再慢慢把花簇泡进水里。黄花瓣触到水面的一瞬间,仿佛重获新生,花瓣在热水的呼唤下渐渐饱满丰腴起来,馥郁的花香蓦然苏醒了,立刻从水中弥漫开来,飘满了整个厨房。香味伴随着水蒸气扑在脸上,好像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我望着窗外桃树光秃秃的树枝,也许黄花才是故乡春天的象征吧。

不久,清澈的水染上了黄花的暗黄色,奶奶仔仔细细地把黄花一把一把地捞起,再一一挑去散落的花枝,反复几回,确保水里没有杂质了,才放心地将糯米放进水中浸泡。黄花洗净了静静晾晒在一旁,余香依然久久挥之不散。我此时有些不解,奶奶平时做糯米饭绝不会如此认真。

待到糯米染成黄色,奶奶便将水滤去,轻轻地抖干水分,然后把金黄鲜亮的糯米放进电饭锅里,让时间把它们变成令我垂涎的糯米饭。一时清闲,奶奶就坐在我旁边取暖,她的眼神有些自豪,有些忧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果然,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我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回答:“下个月放假就回。”她点点头,眉头舒展了几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她的眼神很空洞,呆呆的滞留在火堆前,火光映着她略带憔悴的苍老脸庞。我知道,每一次的别离,奶奶总是舍不得我走,却努力装作平常的样子,强颜欢笑着和我道别。

糯米饭终于出锅了,艳丽的色泽顿时令我垂涎欲滴,黄花的芳香融和着糯米的香甜,沁人心脾,顿时驱散了满屋的寒冷。糯米饭的味道还是那么香甜,却夹杂着奶奶对我们的念念不舍,黄米饭的香气暖暖的,好像成为整个村子的主角,成为整个村子的春天。

也许只有我一人知道,花香是有温度的。花香四溢,那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的思念,而花香的温度,是她对我爱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