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乡工作以前,我在横县一所乡下高中工作整整七年,那是我一辈子的美好回忆。

  这七年里,无论是教育、教学,还是休闲、娱乐;无论是同事情、邻里情,还是师生情,都是那么地让人感到温馨、惬意。

  那一年,在谢基超校长人格魅力的感召下,我们15位师范本科毕业生同时签约了这所学校,这么多人“空降”一所乡下高中,这在当时,几乎成了特大爆炸新闻。于是,对于我们新来的年轻教师,似乎总是格外地得到领导的恩宠:刚报到时,校长亲自接待我们;住宿方面,学校为我们租来套房(后来我们才知道,一些老教师还住着瓦房呢);学校破例从财务室先拨出每人1500元给我们做生活费,期末再还;还专门让李廷楚老师带我们上街买生活必备品……

  我们不但在生活起居上得到优待,在教学上也被委以重任,我们基本上都是超课时带班,有时还跨年级带班。当时我个人就跨年级带三个班的语文,还兼任班主任的工作。在缺少教学参考书及网络的乡下,为了备好一堂课,我经常要翻出自己读大学时的教材与笔记;或是为了及时批改学生的作文,我经常要熬夜到两三点,“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陶渊明笔下悠远宁静的乡村情景,与我是那么的亲近;夜过三更,“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笔下晨起赶路的忙碌身影,就在楼下的乡村小道上演绎着。

  或许是“空降效应”,或许也是因为年轻朝气蓬勃,我们的课堂都非常活跃,考试成绩也出奇地好。在第一次段考表彰会上,在单科第一名的获奖名单中,频频听到我们这些新来老师的名字,而我也因跨年级带三个不同层次的班级三次站到了领奖台上,所教的学生拼命地为我欢呼喝彩,那种紧张而又幸福的感觉从此沁入我的骨髓,使我后来在几次欲改行的关键时刻总是毅然决然地放弃了。

  在乡下,各方面的条件设施都比较差,但学校却很重视“帮、传、带”的新老教师师徒结对工作,师徒之间要经常互相听课、评课。我们都经历过师傅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导:从备课到写教案到上课,师傅无一不是一一指点,甚至是上课的站姿、说话的腔调、举手投足。因此,我们所取得的荣誉,实际是借了师傅的名头,挂到了我们身上,可是他们却一点也不介意。段考表彰会一过,我们便凑一点钱,周末的晚上相聚于师傅家。除了买点鱼肉,便是师傅或左邻右舍菜园里提供的蔬菜了;师傅们亲自掌勺,我们打下手;宿舍门前的空地上,连摆两张桌子,煮好的饭菜,都一一摆在上面;等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师徒、邻里30来号人,就那么的围在旁边,或站或蹲或坐着,你夹一口菜走开,我挤进去要一块肉;大家边吃边聊,有说有笑,没有高低职位之分,没有新老教师之别,一切都是那么的随意而热闹!

  工作的时候,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休闲的时候,我们也玩得不亦乐乎——除非雨天,一到放学时间,我们就会自动地聚集到运动场,或打篮球或打排球,一到中场休息,常常会有好吃的:一篮龙眼,一袋沙梨,几串荔枝,或是买来的,或是自家带来的。如果校长有空,他也会过来凑热闹打一会儿球;然后,大家总有办法让他输球,大家就可以开心地品尝到校长自掏腰包买来的冰棍,“吃好喝好,你们继续玩,身体杠杠的,才能更好的工作!”临走前,他总会冒出这么一句。“谢谢校长的冰棍,欢迎下次再来!”在他身后,留下了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里的教学工作,严格有序而又宽松自由。管教学工作的领导会对新入职的年轻教师进行岗前培训,并布置好师徒结对工作,每月定期召开一次会议,进行总结汇报;领导还常鼓励我们,“课堂教学是你们的三分试验田,放开胆子去尝试,即便失败,也是宝贵的经验;学校不会干预你们的教学过程,只期待你们的实验成果!”在这样的环境下,教学是一种冒险而又惬意的探索过程,“教学相长”的味道很浓——

  教学楼背靠的是巍巍鳌山,依傍的是悠悠泸江,左边还有苍翠田园,这样的环境,是吟咏诗词的最佳去处;这样的环境,最易滋养出师生无限的创意;“以诗会友,幸甚至哉”,古诗文朗诵、诗词背诵、吟唱宋词等,我们开展得有声有色。

  课堂,是师生最主要的实验场所,在这里,除了常规的教学,学生最喜欢的,莫过于情景教学了:在《邶风·静女》到《卫风·氓》的剧情展演中,学生感受到“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恋爱需谨慎,相处要珍重;走进《烛之武退秦师》《荆轲刺秦王》《鸿门宴》之中,学生更容易明白,“春秋战国乱悠悠,谁与纷争;秦汉三国闹哄哄,谁与争锋”;穿越到苏轼的《念奴娇 赤壁怀古》、辛弃疾的《永遇乐 京口北固亭怀古》,学生感受着英雄豪杰的壮志未酬与胸怀祖国的情怀;从《孔雀东南飞》《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与婚姻悲剧中,感叹着封建家长的压制与迫害,何尝区分国别呢!……在教师的点醒与指引下,学生的创意总是无穷的;他们不仅带给自己强劲的动力,还给教师带来莫大的惊喜!

  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课余时间里,学生是如何主动教我说一些简单的本地方言,以免老校警又把我当成学生拦在学校门口,以免小商小贩欺生而抬高物价;周末放学,给学生房门钥匙与买菜的钱之后,我只管放心地去运动,“时辰已到”,一进门,准有一桌丰盛可口的晚餐等着;然后,在欢笑声中,我们师生共进晚餐;犹然记得,高考过后,心灰意冷的小燕跟我打地铺睡,整整一周后说:“昂首阔步,再奋战一年,来年定能蟾宫折桂”;犹然记得,放寒假当天,因路途远不便回家,阿银、阿玲暂时在我那里借宿一晚,1.5米不到的床,三个人挤着,直到第四天,我跟先生赶回老家过年了,她们才不情愿地回家,“与班主任卧谈的感觉真好!”犹然记得,教室被用做中考考场,小珍、小兰可以把八宝粥给烧糊的笑话,“一辈子的深刻记忆!我们居然可以跟师母卧谈得这么惬意!”……

  眨眼之间,离开那里将近十年了,但那里的一花一草,一事一物,一师一生,都将成为我今生最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