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选

缕缕阴风在心头整整吹拂了一年,丝丝怀念在脑海中萦绕了整整三百六十天。

2017年8月,《飞天》副主编、《大学生诗苑》编辑张书绅老师仙逝半月之久。他儿子在电话中才告知了这揪人心肝的噩耗。

噩耗传来,我极度悲伤和难过,又十分遗憾。遗憾的是准备九月专程到兰州看望日夜思念的张老师,没想到他提前走了。

张老师是宁夏隆德人,在合水工作和生活近20年,在合水一中任教的年月,语文课教得十分好,多次被评为模范教师,又是全国青年创作积极分子。

张老师是一个意志非常坚强的人,在“文革”期间,他是合水县委书记耿文青的秘书。一次,县上开大会批斗耿文青,张老师也被捆绑推到舞台前陪批。大热天在凳子上站的时间太长而昏倒摔在地上,又被拉起来批斗。由于一日又一日地对他打疲劳战,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在一次上房顶维修烟囱的处罚劳动中昏倒,中风不语后,住进医院被抢救过来。除吃药打针,医生又对他坚持按摩。张老师全身总是大汗淋淋,医生就用手沾上滑石粉按摩。张老师出院回到家中,又有人来要他交代“问题”说:“你不见棺材不落泪”。张老师斩钉截铁地说:“我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张老师在五十年代后期,除教学外,写的诗歌《六盘山下》《管得宽》等,已发表于《诗刊》《解放军文艺》,我不但认真拜读,而且全背下来了。由于他写作突出,出席过全国青年创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张老师创作的积极性很高,他参加兰州作家协会代表会时,和一位作者写了一首擂台诗:“李季闻捷擂战鼓,要和我们比比看。比比看就比比看,英雄有的英雄胆。八月一日到年底,每人创作一百件,看你们敢不敢再和我们来挑战”。

1965年冬,我第一次为县上参加地区调演写了个剧本,我请张老师指教修改,他谈了修改意见,我修改后,他在百忙中利用夜晚认真改了一遍。调演前夕,此剧在县上上演时,一片喝彩声。由于张老师的影响和辛勤培养,有五六名同学一直坚持文学创作,合水的业余文学创作不断发展和繁荣。

我们一直希望张老师出个诗集。1965年冬,张老师已整理好的诗集《擎天柱》油印本准备出版,由于文化大革命开始而未面世。

张老师调到《飞天》编辑部后,对我的写作也十分关心。1979年冬,全省抽调我们六人在兰州友谊饭店写戏。《飞天》编辑部离友谊饭店有三十多里路,为给我写的剧本谈意见,张老师不顾寒风刺骨,骑着一辆旧自行车,从东岗一直到友谊饭店,为我写的戏耐心细致地谈修改意见,并为我设想了戏中应增添和删去的细节。由于张老师的辅导,一月内我创作的《杀鸡劝妻》不但入编集子出版,又刊于《甘肃农民报》,后又参加庆阳地区调演并获奖。在张老师的指教下,我的诗歌和戏剧创作水平有很大提高,先后出版诗集两部,戏剧集一部。

凡是接触过张老师的人,没一个不说他的人品是最好的。他心地善良,对人和蔼可亲,他事事能为别人着想,处处会以一颗赤诚的心关照他人,不能不令世人对他敬佩和爱戴。

合水县的一位老同志的两个孙子走失,张老师得知后,他虽然远在兰州,但是给合水的所有熟人、学生打电话,叫全力帮助那位同志寻找孙子,又给市县电视台发寻人启事。

八十年代初,我前妻病故后,为解决我两个孩子的城镇户口,张老师多次写信,叫我如何找人求办。凡是省上文化界来庆阳工作的熟人和领导,他总会讲述我的困难并请求他们到庆阳后找有关领导帮忙解决我孩子的户口问题,令我十分感激。

我一个弟弟患肝病期间,好长时间难以治愈,我电话中请求张老师询问专家,他不但在兰医一院、兰医二院、省人民医院咨询专家,还咨询了三位患过肝病的同志,又亲自来信告诉治疗方案及饮食等方面应注意的地方。我弟弟的病终于痊愈。

我患心脑血管病和严重的痛风病,张老师得知后,他亲自到医院咨询专家,并写信告诉我如何治疗,如何锻炼等。令人最难忘的是他在仙逝的前一月还寄来了治疗痛风的验方。张老师在十几年前,就患眼疾,后又患心脑血管病,心脏做了两次搭桥手术,属严重心衰。患病期间,他一边学医书,一边锻炼,积累了一定医学知识。他经常打电话叫我如何治病,如何锻炼。

从七十年代初以来,张老师在百忙中,对我的写作及家庭生活等多方面的事,总是关怀备至,经常写信关照,差不多一月至少来信一两次,仅十几年间,我保存他的来信一百多封,部分信被庆阳市档案馆收藏,我手头仍保存着几十封,闲时我仍拜读,仿佛又听见了张老师那亲切的声音。

张老师对工作认真负责,特别是吃苦的精神世所罕见。他被调到《飞天》编辑部后,任务十分繁重,看稿改稿,每天超负荷的工作。我参加《飞天》创作学习班期间,一天夜晚,我醒来两次,他一直伏案工作到天亮。张老师在编办《大学生诗苑》的十年间,每天看稿改稿在十三小时以上,双休日、节假日、创作假全用在工作上。他吃苦敬业的精神,是任何人无法比的。

张老师为编办《大学生诗苑》,耗尽了心血,掏尽了心肝。由于诗苑越办越好,全国投稿的大学生增加到一万多人,高等院校增加到560多所。《飞天》的《大学生诗苑》在全国大学生中享有盛誉。他对所有来稿,每稿必复,每稿必退。达不到发表水平的每首诗,都用铅笔写出眉批和总批退回。以方便作者投其他刊物时可把铅笔写的字擦掉。真可谓“一管铅笔卓立华夏,全部心血润泽诗坛”。

《大学生诗歌家谱》一书中,全国六十多名诗人、作家,字字句句表达了对张书绅老师及其编办的《大学生诗苑》给予高度赞扬和诚挚的感谢。称他是诗歌圣殿里一位光环熠熠的圣者,是一个伟大的编辑。

作为张老师的学生,我们年年盼着他能出自己的诗集,可是,他一心扑在刊物上,专为他人作嫁衣,把自己的创作和出书抛在脑后。他退休后,带病终于出版了《张书绅诗文纪念集》这本书,这是他留给世上的宝贵财富。他还带病创作诗歌三百首,据说一位作家准备为他出版。

张老师2017年春天出版书后,万万没想到,于同年秋就与世长辞了。他仙逝后的噩耗在半月之久传出来的时候,全国众多诗坛名家纷纷撰写了一篇篇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悼诗、悼词、悼文,表达对张老师的感恩、敬仰、追思、怀念。称张老师对新诗潮来说,实际上办了一所诗坛上的“黄埔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