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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巴•悦读”第十六期，请欣赏优秀作家贺先枣的原创散文《帐篷旁边》
帐篷旁边
那是一个下午在康定产生的幻觉。
写字的桌子临窗。那时，抬头发现了跑马山又多了些绿。一朵云，正在天与山相接的地方缓缓飘动。就知道，在山的那边，在遥远的那边，却还是在这片蓝天下，帐篷里正传出牛奶分离器悠长的歌吟，小手磨也在唱，唱一支生着好长好长胡须的古老牧歌，而奶香、新磨的糌粑的香味就从帐篷里飘出来，一飘好远。
下午，应该是下过雨，天净蓝，云白得闪亮，阳光绚丽得让人心花怒放。远处，起伏的草坡在微微的雾岚中如琴弦在颤动；近处，满目的绿草、沟边的野柳都呈现出一派异样的生动和水灵，鲜亮极了。
绸缎般柔软的溪水澄澈、温驯。一群两、三寸长的小鱼贴在水底游来游去。丢了个小石头去吓它们。可以想象，小鱼们一定听见了轰隆一声巨响，它们惶惶四散，箭也似的疾。鱼尾在水底的石头上划出无数道纤细的痕印，从石头擦下的细泥在水里悄悄地、不慌不忙的翻滚一阵之后又慢慢地沉了下去。水边的绿草要绿得更深一些，东一朵、西一丛不知名的花朵也要艳丽一些。
在一湾水极平处，两只黄鸭悠闲地相偎谈心。忽地从上游飘来一只大野鸭，身后还跟着七、八只小水鸭。大鸭不疾不徐顺水划来，那群小鸭却用翅膀在水里扑腾，水花高，响声大，水面就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黄鸭就伸长了颈子发出天鹅般嘹亮的叫声，直到那母子一群远去，水面又平静如镜子，黄鸭也不出声了。
水沟上有桥。是用两、三根圆木搭成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把脚浸在水里，坐在桥头石块上吹支竹笛，吹了几声，不成调，似不过瘾，他就亮开了喉咙唱歌。桥的那边，几头半大的牛犊没有啃草，也不歇着，疯了似的翘着尾巴蹦来跳去。年老的大白马，望望小牛，也忘了啃草尖，扭过头露出牙来啃自己的肋腔，其实，它那是在擦痒。小虫从马背上飞散开来，小小的翅膀亮闪闪的。
桥的这边，斜坡上静卧着一顶巨大的黑色牛毛帐篷。那头卷毛大黑狗懒懒地站起身来，拖着铁链原地打了几个转，又躺下去，把一只大耳朵紧贴在草坡上。帐篷门一掀开，风风火火走出来手提小木桶的女人。一件粉红色的衬衫包紧了她的丰满的胸脯，皮袍的两条袖子没有缠在腰上，在身后搭拉着，拖动了一路草叶，身上佩带的银饰品“桑郎、桑郎”地响了一路。
她刚在沟边蹲下，还没开始动手洗小木桶，门帘又一掀，三、四岁模样、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出来了。他身上挂了串小铃，叮哩当啷，响得极悦耳。他跑去拍拍大狗的脑袋，又去捡了块石头，似乎是想走快点，却一跤跌倒在草丛中。他没有哭，只是尖声尖气地嚷了起来。蹲在水边的母亲也回过头来，笑了，也朝儿子大声地嚷嚷。几乎是同时，儿子站起来向母亲跑来，母亲也站起来朝儿子跑去。母亲把儿子抱了起来，儿子就把母亲的头搂住，娘儿俩一齐笑，笑声洒落在水里，那溪流就带着一腔欢快，哗哗地笑着，跑着。
大狗猛地站起来，朝远处草坝吼叫起来。还在很远的地方，有马蹄在敲打着草地。
桥头唱歌的孩子拔腿向传来马蹄声响方向奔去，女人抱了小孩也朝传来马蹄声响的方向望着。帐篷门帘又开了，上了年岁的阿婆摇着嗡嗡作响的转经筒，出来就打直了腰也朝远方看。
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便绕到帐篷后面，把那根一头系在灌木丛上、一头系在木杆上的绳索解下，复又重新拴好。被风吹得卷在一起的玛尼经幡又伸展了，重新在微风中飘舞起来，阿婆的颂经声似乎也跟着响亮了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跑远了。帐篷上空忽然升起一股淡蓝色的烟来。那烟带着柏树枝的香味朝四野散开，那烟变幻着舞姿般的身影向高空扭去。马蹄声更清楚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了牧场汉子响亮的笑声、孩子们的大呼小叫……
这是在康定产生的幻觉，牧场毕竟离小城好远、好远；这是在写字桌子旁边的回望，牧场依然在心灵的深处、深处。
作者简介
贺先枣，男。共和国同龄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开始以散文、小说为主进行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国内、省内报纸、杂志。出版过《康藏行吟》、《走马康藏》、《康藏秘境》等多部散文集，和短篇小说集《牧场深处》、中篇小说集《雪岭镇》，以及长篇纪实文学《康定解放纪实》等十多部作品。
本期朗读者—— 王凌义
王凌义，九龙县人。普通话与播音发声教师，全国多家广播电视台特约配音员，擅长广告配音，纪录片、企业宣传片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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