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转了个弯,掉头东去,奔腾入海|文化风陵
2018-08-23 10:21:48

黄河出龙门南下,在古渡风陵转了个大弯,掉头东去,奔腾入海。

“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毛泽东《贺新郎·读史》)安枕在大河臂弯里的这座古镇,因在属地西侯度遗址和匼河遗址,发现了大量旧石器时代的石器,以及绝世动物的烧骨,而闻名于世。能够打磨工具,学会用火,是区别人与猿的关键标志,尤其是这里出土的动物烧骨,一下把人类用火的历史,推到了距今180万年之前。

迄今世界上尚未发现比西侯度遗址更早的烧骨,说这里是古人类最早聚集的福地,当无异论。

匼河遗址出土的石器种类齐全,组合独特,代表了一种有别于其他地方的文化特质,被命名为“匼河文化”。著名学者、前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曾亲临考察,欣然题诗:“晋南文物不寻常,史迹绵延万古长。猿人更有猿人早,哪论唐虞与汉唐。”

西侯度遗址,位于民间俗称“人疙瘩”的一座土丘的背后,千百年来,人们只知其名而不知其故。1959年10月,著名考古学家贾兰坡和王健等人,在这里的原生地层中,发现了大量的动物化石,有中国长鼻三趾马、三门马、古板齿犀、山西披毛犀、古中国野马、步氏鹿、晋南麋鹿、纳玛象、平额象等二十多种。其中,绝属动物占52.94%,绝种动物占100%,特别是动物烧骨的发现惊世骇俗。过去科学界一直认为,是周口店的北京人首先发明用火,西侯度遗址赫然出现的烧骨,则一下把人类用火的历史,定格在180万年前。这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文化发现,证明黄河自古就是哺育人类成长的母亲河。

早在1936年,古人类学专家杨钟健,在西安看见有从匼河流入的动物化石,即推断匼河一带属“周口店期”(中国猿人时代)的中古代河湖堆积地层,可能蕴藏着古人类稀世的生存信息。

1957年,随着黄河水库工程兴建,匼河遗址得以发掘,果然出土了许多人工打磨的砍斫、刮削石器,以及石球、石核等狩猎用的武器。那些数量不等的肿骨鹿、扁角鹿、德氏水牛、披毛犀、师氏剑齿象、纳玛象等动物化石,可能就是匼河猿人的战利品或遗留物。

匼河文化形成于距今约50万年前的中更新世早期,它与元谋人、丁村人、北京人、河姆渡人、半坡遗址、良渚文化、龙山文化、仰韶文化等史前文化相映生辉,群芳竞艳。但那些带有标志性的远古文化遗址,分处天南海北,各自独立存在,只有西侯度与匼河遗址,像一对孪生姐妹,安静地伫立在风陵古渡,注目大河浪起涛落,见证古人类不断进化繁衍,走向远方。

走过漫长的史前文化期,风陵渡像只涅槃的凤凰,又迎来了自己浴火重生的新生时代。

盐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有时甚至比粮食更重要。为了争夺运城百里盐池,轩辕黄帝率众与独霸盐池的蚩尤部落,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争夺战。蚩尤手下有八十一位铜头铁额的弟兄,个个凶狠好斗,不惧生死。蚩尤又善造刀戟大弩,能作法驱神,呼风唤雨。黄帝战而难胜,常常仰天长叹。

传说黄帝麾下有位大臣,名叫风后。他久观阵仗,日夜苦思冥想对付蚩尤的办法。针对蚩尤每在关键时刻制造浓雾,布设“迷魂阵”的战法,他发明了指示己方军队辨明方向、及时进退的指南车,一下破了蚩尤的法术,取得了战争的最后胜利。

此次决战,史籍称为“涿鹿之战”。然而战争的地点究竟在哪里,却又众说不一,史焉不详。有人依据现存地名,认为发生在河北涿州东南一带;另有学者深入研究,则认为是在运城的解州镇。理由有三:其一,双方争夺的盐池至今犹存,就在运城,解州亦有“解池”;其二,解州古称解梁,元代置县,《解县志》载:解梁古时曾名“涿鹿”;其三,古籍记“黄帝居于轩辕之丘”,此丘在今郑州市,距解州不是太远。黄帝为了扩大地盘,争夺“盐池”,率兵前来作战,是顺理成章的事。

风后发明指南车,帮助黄帝打赢了涿鹿之战,居功至伟,死后被安葬在俯瞰大河东流的风陵渡凤凰台,故有了“风(后)陵”之名。不过,关于“风后”,史籍还另有一说。因中华人文始祖女娲亦为风姓,又系伏羲帝的皇后,她死后即葬在这块风水宝地,“风陵”系女娲的陵寝。

二者均系远古传说,是耶非耶,后人已难考证。确定无疑的是,他们都以各自的辉煌,为“风陵”增添了令人遐思飞扬的史前文化魅力。

在距风陵渡约五十里开外的原永乐镇招贤里村,唐代时出了位道教祖师级的人物吕洞宾。典籍有载,吕洞宾苦读《道藏》,潜心修道,终成为道教北派全真教的“五祖”之一;民间有传,吕洞宾仗剑云游,救孤扶贫,擿奸发伏,名列“八仙”之一。为了褒扬他的无量功德,元帝敕令在他的家乡建起了“大纯阳万寿宫”(即永乐宫),还在他修行的九峰山上,修建了“纯阳上宫”。

九峰山西去风陵渡直线距离仅三四十里,因“纯阳上宫”,而成为道教圣地。这里山高林深,曲径通幽,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九座山峰各具神态,山间洞窟景致不同。沿山路逶迤而上,老远便会望见一棵高二十余米、围粗三米的巨大银杏树。它的两根粗壮的主枝,像巨灵神伸出的臂膀,热情拥抱远方来客。

银杏树素有“活化石”之称。九峰山上的这棵银杏,为元泰定年间,道士在新建的玄逸观中所植,至今已七百岁了,成了“树精”。它见证了九峰山道教基业的兴盛与衰落。

据渊静真人刘若水自序碑称,元帝于修建永乐宫的次年,即皇庆元年(公元1312年),又下令在九峰山修建纯阳上宫,数年后工程告竣。

纯阳上宫建筑群宏伟壮丽,气派非凡,三清殿、纯阳殿坐落中心,关帝庙、三官庙等依附于旁,共占地三十余亩。特别是藏有道教经典《道藏》的藏经楼,别具一格,遐迩闻名,令道家信众心驰神往。

纯阳上宫香火延绵,盛极一时,可惜在1940年夏,被侵华日军付之一炬,成为一片废墟。虽然庙宇被焚,神像遭毁,而由这里向周围辐射的道教文化,却生生不息,浸润人心。

风陵渡的正北方,是中条山“龙头”——首阳山,山虽不高,却因伯夷、叔齐饿死不食周粟的故事载入史册。

这是个很凄美的故事。

伯夷、叔齐兄弟俩本是东方孤竹国的公子,父王死后,他们谁也不想继位,便一同前往西歧,寻访人间正道。途中遇到武王“孟津观兵”,发生误会,于是隐居首阳山中,发誓“饿死不食周粟”,最终以身殉节。

对于这兄弟俩你推我让不当国君的仁者之举,古圣先贤给予了高度评价。子贡曾问他的老师孔子:“伯夷、叔齐是什么样的人?”孔子不假思索,当即答道:“他们是古之大贤。”他还强调说:“伯夷、叔齐……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非圣贤而能若是乎!”孟子亦对“夷齐清风”赞誉有加:“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墨子本是孤竹国的后裔,因此将伯夷、叔齐尊奉为“宗圣”。而韩非子则将伯夷与尧舜并列,说:“圣人德若尧舜,行若伯夷。”

其实,类似这样行为高洁、以死守志的故事,也曾在九峰山发生过。九峰山半腰有个寂照洞,洞的下面有座尼庵,庵里有数名持戒修行的尼姑。明朝万历年间,神宗敕令改庵为宫,尼姑们只好上山,栖居于寂照洞内。

山上无粮,由山下的小和尚每天给她们送食。小和尚凡心未泯,六根不净,偷看了正在洗澡的尼姑。她们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从此便不再接受小和尚送来的食物,全都饿死在洞里。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对于今天的我们也许很难理解,但透过现象,我们在唏嘘之余,还是掂量出了道德的力量。

“立马风陵望汉关,三峰高出白云间。西来一曲昆仑水,划断中条太华山。”清代诗人纳兰性德的这首《风陵渡》,艺术概括了风陵渡的河山形胜,点出了它独特的地理位置。

鸡叫一声闻三省。风陵渡与潼关隔河相对,毗邻渭南,西望长安,东通崤函。它是黄河金三角的瞭望台,是这片土地历史文化的守望者。

“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杜甫《秋兴》)。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关令尹喜挽而请作《道德经》,洋洋洒洒五千言,阐发道德精要,成为道家经典。风陵渡先民近水楼台先得月,久沐道德春风,崇尚道义,疾恶如仇,从善如流,颇有黄河汉子的侠肝义胆。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园有桃,其实之殽。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这是《诗经·魏风》中,描写的古魏民生画卷:辛苦伐檀,放置河边;园有鲜桃,可以美餐;心中忧伤,大声歌唱。

魏风吹拂,风陵生绿。在经历五千年沧桑巨变,风雨洗礼之后,风陵渡形成了傲世独立的河山风骨,建成了辐射三省四市的省级经济开发区,领跑地域经济,谱写了新的一页历史。

文化风陵,不仅是它的过去和现在,更是它的明天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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