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军
郴州市宜章县人
从家乡到故乡
参赛作者:欧阳军(郴州宜章一名边防退役老兵)
总有一个心愿,一定要回老部队看看。
虽然一别已是三十余年了,但老部队的一景一物,总能准确地定位并清晰地投影到眼前。
也没有怎么谋划,四位战友带着家属,开着两台车,就从家乡出发了。一路高速,按导航只需九个多小时便能到达。但在中途经不住战友的邀请,还是在贺州下了高速,会见了已在贺州当副局长的同乡战友,望着满桌的菜肴和桌上的车钥匙。只能轻轻推开酒杯,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仍然不缺激情,聊起了往事,聊起了军营中的故事,谈起了现状,谈起了退休后咱们再一起组团回军营。
十五岁那年,与几位同学偷偷去到了乡政府大院里,进入到了征兵预选的队列中。在“一二一、一二一”队列行进声中,我被留到了最后。放学回家,经过菜地时,看到妈妈正弯着腰在挖红薯,我走过去,告诉了妈妈“我要去当兵了“,妈妈陡然停下了劳作,抬起头看了看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看到了两滴泪珠在妈妈的眼中打转转。
我是同龄兵中年龄最小的之一,差点因为年龄小而不能被录取。与父亲相熟的乡武装部部长找到父亲,说了我的情况(当兵这个事其实我一直没有跟父母交流过),父亲想了想,说“既然考上了,就让他去吧”。出发的那天,家里还特意备了几桌酒菜,邀上亲朋好友为我出征送行。后来到了部队,我才知道我们这批兵所到的目的地是广西边界,正在与越南交战,局势非常紧张。我也才明白,为什么离开家乡时,父亲要邀请亲友为我壮行,虽然那天我没有喝酒。
如果按照我的意思,这次重访军营,最好按当年我们去部队时的路线。但,三十多年的巨变和交通网的通畅,从家乡到故乡(第二故乡)可以一路高速直达。依稀记得,当年我们是在上午九点左右从一个叫白石渡的小站上的绿皮专列,下火车时已是凌晨四点多了。在一个叫南宁兵站的地方,冒着毛毛细雨,在露天的大操坪上,拌着雨水吃了一碗飘着细肥肉末的面条。然后被一个一个叫上不同的军用卡车,从此,本不相熟的几个老乡也被分散,黑暗中,任由卡车载向前方。
依依不舍,离开贺州,北海的电话已响起,当年留守北海的战友根据我们的出发时间估摸着我们的行程,预计我们到达北海用餐时间,提前将定位发了过来。哗哗的大雨将我们的行程拖延着,到达北海的时间比计划晚了近一个多小时。晚上八点了,终于看到站在酒店门前的战友身影(他回老家时,我们还是见过几次面的),先行办理入住,随即下楼到达餐厅,刚一落座,菜已上桌,酒已满。带着醉意,领略北海风光,融入边境生活。
早晨醒来,已是九点多了。海边的早茶类似于广州,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北海是属于广东管辖的,有些风俗还是保留得比较全的,当年的副班长也闻讯而来。到了海边,无论是下雨还是天晴,家属们还是坚持要去看看海的,哪怕去海边走走不入水也行。“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她们品味不到这歌词的含义,而我们却能理解其中的深情,这就是战士的第二故乡。
我的老部队是不在北海的,而是在钦州市的郊区。营房的四周都是蔗田与菜地,甘蔗收获时节,忍不住打打甘蔗的主意时却被守候在甘蔗林里面的老农追赶。营房门口经常有一个身材极好但皮肤黝黑的妹子卖甘蔗,只要她来了,生意就很好,兵们围着卖甘蔗,嬉笑,即使每月只有9元的津贴,也会去称上几毛钱的。不知此行,还能否见到这位卖甘蔗的“小黑妹”。
战友听说我们的到来,马上在工作的区域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到达早已订好的晚餐酒店,进入包房,除了认识的一两位之外,其他几位三十多年未见面的战友快步相拥,岁月沧桑,抹不去记忆中的模样,名字张口就来。军人的感情往往在一杯酒的无语,不善言辞的战友兄弟只有端着酒杯,一杯又一杯,“万千言语化酒中”。
钦州才是我的第二故乡,大马路、二马路、三马路,当年骑着自行车穿梭于此。钦州公园、南珠商场、汽车站,这些地方历历在目。油库、军人服务社、小卖部、鱼塘,已找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好在从侧门进去,一直往里走,还能看到杂草丛生中的我曾经的营房,带着老婆和小外孙女,我指着房间告诉她们,我当年的床铺在什么位置,旁边挨着谁与谁,洗衣服、洗澡、上厕所的地方在什么位置。大操场已被大铁棚取代,爬在上面做俯和撑的那条小水沟也不见了。那个连接家乡与故乡的收发室仍然还在,那时家里来的信和我们寄往家中的信都在这里集中,被分送到各个连队和盖上红色的“义务兵免费”三角邮戳发往全国各地。每天邮递员到来,我们便早早地在窗前守候,听着信件的名字,有喜悦、有失落。
我们是边防第一师的炮兵团,离边境有点远,但我们的一个战备营,他们常年驻守在边境。有战情,我们即刻出发,战车拉大炮,一路向西,“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待我们发完首轮攻势之后后撤,步兵开始出击。此时,全国各地的慰问信、慰问品、慰问团开始到达边境区域,经常收到印有“最可爱的人”落款是“XXX女工”的背心和鞋垫。也有很多内地学校寄来的慰问信,我们也会认真地向写信者进行回复与汇报,久而久之,便成了好朋友。
发现美味,认识不一样的郴州
“叮叮叮,叮叮叮”清脆的电话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一看手表,才六点多。“啥事呢”,“快起床,带你去吃早餐”。应同学刘博士相邀,昨天晚上很晚才到的郴州,又要这么早起床,这刘博士搞的什么事呀。
下到酒店大堂,正在酒店前台与服务人员聊天的刘博士迎了上来。将我拉上了车,一路向北。大约二十分钟,在国道路边的一个小镇餐厅前停了下来,哟,这么多人在餐厅用餐呀,吃啥呢。
“老板,来两碗鱼粉。”不一会,热气腾腾的飘着鱼味和辣椒味的两碗粉很快上到了桌面。说真的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早,还真没什么胃口。“快吃”,刘博士推了我一下,也不管我了,自顾自地拨拉着粉。吃吧,轻轻地挑起一根浸透了汤汁的粉放入嘴里,咦,瞬间味蕾被唤醒,精神为之一振,顾不上斯文也不怕烫,端起碗哧溜哧溜,顿觉心旷神怡,海阔天高。
刘博士(其实他并非博士,只是上高中时他戴个眼镜,给他起的一个雅号而已,不过现在他已是郴州一家最大农业公司的老板了)得意地看着不说话。这家伙知道我一定会问他关于这粉的事。果然,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我,还是请教了刘博士。
栖凤渡鱼粉是湖南郴州著名的汉族小吃,属于湘菜系。发源地在湖南省郴州市苏仙区栖凤渡这个古镇。
栖凤渡鱼粉的发源地在苏仙区栖凤渡这个古镇。传说栖凤渡与三国名士庞统有一段渊源。庞统起初并不被刘备重用,只得个耒阳县令的小职。一次,他投宿栖河古渡小镇,因心事重重,食欲不振,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起床已是响午时分,顿觉饥肠肚饿,而店家早已卖完了吃食。恰巧一名渔翁打鱼回来经过此店,店家便急中生智,买了一条河涟鱼,立刻杀了熬成鱼汤,加入当地的五爪朝天红椒粉、调入当地特产豆膏、茶油等佐料,用家里过节备用的干切粉做成一碗鱼粉。庞统食后汗流满面、胃口大开、酣畅淋漓,顿时觉得精神抖擞,大声赞道:“此乡野之味,亦可登大雅之堂!快哉!快哉!”到了耒阳,他励精图治,最终成就一番事业。因庞统号凤雏,为纪念他,后人把庞统夜宿的古渡称为栖凤渡,而那碗激励其心志的鱼粉被称为“栖凤渡鱼粉”,这便是栖凤渡鱼粉的由来。
“走千里路、万里路,舍不得栖凤渡!”这句流传千百年的古话说的不仅是栖凤渡的地方好,更是夸她的独树一帜的传统小吃栖凤渡鱼粉。一说起栖凤渡鱼粉,只要是郴州人,应该都会下意识咂一下嘴巴,咽咽口水,于是,一股浓烈的鱼香和着辛辣味便回味在你嘴里了。
探访“味源”是我的爱好,听了刘博士的海侃,有点心动。穿过厅堂,我直奔后厨,与正在操勺的老板大哥聊了起来。
老板告诉我,他今天用了近二十斤鲢鱼熬成了今天的煮粉用汤,一天大概可以做三百碗,有时生意会好些。我看了看大盆里堆放着用过早餐的海碗,知道老板心里打了埋伏,嘿嘿,俺也不点穿。“那熬汤有什么讲究和奥秘吗?”老板憨厚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大家都是一样地做啦,”不抽烟的我从刘博士的“和天下”里抽了一根烟给老板点上,已过用餐高峰有时间清理一下台面的老板有所保留地给我讲了讲“栖风渡鱼粉”的大概制作过程。
他说最关键的是汤料,它由各种调料熬制而成,里面少不了鱼、姜、蒜、辣椒和茶油,那鱼必须是鲢鱼,而且应是早晨买来的活生生的鲢鱼,容不得半点假,用隔夜的或放在冰箱里的鱼来做,那汤料定不会鲜,辣而且鲜构成了“栖风渡鱼粉”的特殊风味,也正迎合了郴州人的喜好与个性,现在外来郴州的客商朋友,也已深深地爱上了这道民间传统佳肴。
郴州河川纵横,多水而质优,著名的东江湖更是郴州的一张名片。而栖风渡鱼粉用的鱼与熬汤的水用的就是境内条自西而东的河流,称之为栖河,又称之为栖凤水的水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便是这样传承的。
刘博士告诉我,如今“栖风渡鱼粉”不仅能在发源地吃到,还能在郴州的市区小镇品尝到,只是发源地享用它会更有一种情结、一种意义。刘博士说,他已与郴州相关部门一道将“栖风渡鱼粉制作工艺”申请了“郴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并将他打造成了一个可以复制推广的标准化“食品生产经营”模式,目前已在郴州地区开了近五十家“栖风渡鱼粉”店,在广州、上海、深圳、北京和一些大中城市也陆续开了近三十家连锁店,他们希望通过“栖风渡鱼粉”这个品牌的推广来推进郴州的农业发展和郴州的特色农产品,为家乡人民的致富再开一片新天地。
厨房里一位正在忙碌的阿姨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年纪不小但仍然是活力满满的,说话也很风趣。我问她:“你也会做鱼汤粉吗?”“会的呢,栖风渡的人没有不会做鱼汤粉的。”阿姨自豪地说。“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鱼汤粉的?”阿姨看了我一眼笑答:“我从胎教里就学会喽!”
博士告诉我,这就是“栖风渡鱼汤粉”的第三代传人——吴安英,刚与我们聊天的是她的大儿子,还有一个小儿子和一个闺女则在广州和上海打理店铺。
“奶奶,奶奶,我去上学啦。”吴阿姨将孙子小心地送过对面的马路,望着小孙子渐渐走远。
古村年味忆浒口
刚刚进入腊月,田土里的农事基本忙完,大老爷们更三五成群地坐在村口晒谷坪的矮墙上,沐浴着冬日的暖阳。村口的那条清澈的小溪边上,一字排开了洗衣洗菜的小媳妇们。这个时候不再受先生约束的孩子们是最勇敢的,不辞辛劳地从东到西、从北到南追跑嬉闹。青翠欲滴和着小黄花的菜园子周边围栏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衣物,远处的田间老牛悠闲地啃着刚冒新芽的嫩草,不时传来的鸡鸣狗叫声伴着偶尔的一两声鞭炮响。此时的农村,一派安详,青砖黛瓦的上空飘荡袅袅炊烟,一股淡淡的香味随着微风四处分散。
这是一个有着五百年历史的古村——浒口村,这里居住着欧阳氏一族。据欧阳氏族谱记载,值元末,朱元璋农民起义,其茂公以智勇见称,有功于明,敕封总镇,殁于住所。其子承旺当袭职,然旺厌弃器尘,由吉水旧居,隐徒于宜邑章水之畔的上浒口结庐而居,生息繁衍至今(之前是当地最大、最富的两个村之一)。
勤快的古村人,已早早地盘算着年的盛景了。今天,有学家的媳妇邀请了四五个巧妇到家,开始制作过年用的“桃环”。桃环,又名“套花”“桃花酥”。用上好的糯米,碾成粉状后,加黄糖汁在锅中均匀翻炒,做成黏黏的米团,搓成条状,一环一环扣在一起,放入油锅中烹炸后即可以食用。因其形状如盛开的桃花,故名桃环,作为春节的小吃,想必古人也有桃红灼灼,其心也悦的寓意吧。
群忠家的老婆则在自家厨房里架起了油锅,将一筐“坦皮”放在旁边,准备“炸坦皮”了。“坦皮”,天气晴好之时,以上好米浆拌上芝麻或其他,做成颜色不同的,用广东做肠粉的方式,将其一块一块蒸熟,剥下晾干,收藏。待到用时,以油炸或沙炒等形式将其再次膨化。油炸香脆,干炒脆香,各味不尽相同。此物多用于婚嫁或喜事之时,满满的一盘端上来,很快就满屋飘香了。
还有计划着做“饺饵”的、做“小花片”的,磨豆腐、蒸年糕……一到这个时节,村里天天都有年的味道在流淌,孩子们也天天快活地走东家窜西家,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村前排中间,是欧阳氏宗祠,高大宽敞。祠分上下两厅,中有天井,立有三个神案,中间为祖先灵主牌位,左边是昭王公,右边是观音菩萨。除了村里的红白喜事之外,最热闹的时节更是腊月与春节了。农村人爱耍狮舞龙,但耍狮舞龙要学会武术。因此,浒口人中的青壮年大部分都学武术,在学习练习的过程中,浒口人创立了自己的独特武术——十三棍半,别人会十三棍,浒口人独特,多半棍。据说,武术对比时,这半棍就能使对方倒地。
临近春节,村里的管事更将年轻人召集起来,在老一辈的带领下,天天在这祠堂里练习舞狮。舞狮是浒口村的传统节目,春节第一天,早早地,便在村口舞狮贺岁,全村男女老少都会到村口来围观。浒口村的舞狮与其他地方不同,除了舞狮之外,还有武术表演,如表现农耕文化的犁耙舞、木锤舞,还有必不可少的耍大刀(大刀重约一百斤)。相传,浒口后生欧阳焕上京赶考,在演武厅表演大刀,几个回合,舞得起劲,不承想一失手,大刀从头上面掉下身后。他一惊,猛弯腿,右脚脚跟接住大刀往上一踢,将大刀踢回面前,双手接过,又舞了起来,这一踢一舞,深得主考官赏识,被任命为贵州宁远协楚军五营道听总领。而浒口村“耍大刀”的“耍”便是缘于此事。
每年春节,临近的村庄便会早早地派人来请“浒口舞狮队”去他们村表演和祈福。然舞狮队却并不收受人家钱财,到了地方,人家村里便会家家将自己最好的“茶点”奉上,招待前来舞狮的队员们。如果到了“饭点”,则又是家家将最好的菜品端来,让舞狮队员们尽情享用,这个时候,也是村里评比谁家媳妇能干、谁家的菜烧得好的一个最好展示呢,所以家家送来的都是出品最拿手的。队员们在那边吃,这边的大姑娘小媳妇则在那边看,碰上未婚的,看上眼的,便会托人做媒,很多舞狮的队员便因此娶到了好媳妇,因而浒口村的年轻人都愿意参加舞狮,也想借机找个好老婆。小时候,我们小孩子则跟着舞狮队的到各个村去玩,顺便也能享受高大上的贵宾待遇。
小年前一天,古村人按照惯例,准备贡品和香烛、纸钱、爆竹先到祠堂拜祭祖先,在长辈的带领下,按程序作相应的流程,感恩先辈的荫福和祈求来年的平安与兴旺。
然后,再到村对面的港口岭,这里是浒口村学文化的地方,叫培兰书屋,又名印章书屋。浒口人尚武更崇文,所以每年都要在这举行仅次于宗祠规模的祭祀活动。培兰书屋位于村前大井里南侧港口岭北麓,建于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工人运动领袖邓中夏的父亲邓典谟就是从这里成为宜章末代举人,邓中夏也是从培兰书屋考上了北京大学,走上革命之路的。
浒口欧阳氏族人有好的族规,他们以忠事君,以孝事亲,以廉为吏,以学立身。
挂上红灯笼、贴上红对联,杀年猪、宰肥羊、蒸酒、酿豆腐,家家门前插上了柏杨枝,古朴的村庄洋溢着喜庆的欢笑。渐渐密集的鞭炮声,预示着年的临近。
中国的年味儿是丰富多彩、博大精深的,这浓浓的年味和着中华文化的气息,流露出人们对美好未来的期盼,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火树银花中,在笙箫鼓乐中,年味便是国人最美好的记忆。
“竹器蒸笼热气高,儿童呼母要年糕;方块拿去待宾客,尖角留来哄儿曹。”古村的年味,便从那一缕缕飘着妈妈味道的记忆开始。
作品点评
文章以 “从家乡到故乡” 为线索,深情追忆军旅生涯。作者用细腻笔触,将重回老部队的经历与往昔回忆交织,从出发途中的战友相聚,到抵达后的旧地重游,处处流露对军营生活的眷恋。文中既有对艰苦训练、边境生活的回忆,也不乏战友间真挚情谊与对第二故乡的深厚情感,字里行间展现出军人独特的家国情怀与岁月沉淀后的温暖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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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振萍
二审:陈华英
三审:李艳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