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入群山

参赛作者：杨舜杰（海口经济学院）

郴州火车站的主铁轨分为南北走向各一条，在进站口往里面看，向北的火车总往左行，向南的火车总往右行。这条定理藉他人相传，从小便烙印在我的心底。一座小小的郴州站，四根细细的铁轨，蜿蜒向山的远处，有种独具一格莫名的神秘感，沿着铁路的方向，山的外面有什么，这是我自小就有的疑问好奇。

郴州的地形很独特，行走在燕泉路上，你会发现四周都是山，好像聚宝盆一般，把整个城市包了起来。盆内盆外，在孩童的我看来，笃定会有巨大的惊喜存在。儿时，我找“老外”（外公）要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幅打印的中国地图，缘由也简单，那时的我没有条件出去旅游，到过的最远地方也就是广州和长沙。每每听到“老外”去全国各地旅游，好奇便止不住地外溢，望向地图，上面黑白相间的长线代表合纵连横的铁路网，穿过广阔的中华大地。在那时，每到周末，我总会撺掇老外，带我去飞虹桥及石榴湾大桥，俯瞰火车穿行。我总幻想能在飞虹桥一跃而下，像铁道游击队那般攀上火车，去往神秘的外乡。可惜每次的畅想都不能持久，总会被“老外”强制带离回家吃饭，是揪耳朵的那种，疼得紧。

长大后，生活里没有了揪耳朵的“老外”，我出行的限制随着身体的转好逐渐解除，湖南省内的地方也随着父亲的车轮走了个遍。我发现外面的世界似乎也没有太多不一样。市外的山脉连绵不断，群山依旧。市内学校从九中变一中，从王仙岭看到苏仙岭，山城日复一日握着日月拢着云，在春秋之季带来郴城特有的绵绵细雨。我烦了这重复的一切，一心选择远离家乡的地方，于是大学的地点，我刻意选在了远离家乡的东北，火车铿锵铿锵，合着爷爷与父母对年轻时光的回忆，载着一天两夜的路程，将我带离熟悉的故乡。终于我看到了一点山也没有的北方平原，看到了肥沃呈中性的黑土地，喝到了长白山的水。我开始感到满足：北方也到了啊。我看到了铁路的北尽之地，并在假期之间，走遍了白山黑水和内蒙古，我的人生开始感到圆满，也许这就是山里人和海边人士的区别吧，北方干燥的空气和山体让我开始思念熟悉的乡土环境。每次春节回家最喜欢的事也变成了夜间在马路上漫步，爬上东塔岭看万家灯火。“思归”的念头开始有了萌芽。然而，命运的齿轮并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修改旋转方向，一旦开转，就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能停下了。

后来啊，当时间指向2020年，我已在纽约停驻。学校的冬季飘雪甚于东北大地，彻底覆住了春色，自由女神像没有想象中高大，安大略湖也没有想象中澄澈。在日复一日的学习工作中，我发现，世界大同似是一条真理，异邦人也会有他们的柴米油盐酱醋，时代广场的光影和长沙五一广场的夜景各有千秋。我意识到山里人和所谓大都市人的区别不在表面，而在内心：山里人可怜的自卑，限制了更多的可能，山里人经过拼搏，也会走出禁锢的天地，小城市经过合理拼搏，也会不输大城市的繁华。诞生于群山的种子，不可能在海边的盐碱地发芽，风吹过种子，吹散了时光中的老外和爷爷，使种子茁壮发芽，归于群山，是种子的选择。

现在的我，亲人相伴，正坐在一方小小文案前，窗前是五岭磅礴，窗外是春光鸟语，此处心安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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