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院枣花下

参赛作者：李雅诗（资兴市第三中学）

指导老师：陈振丽（资兴市第三中学）

叶稠蝉语乱，风细枣花香。春日繁华如梦幻泡影，悄然落幕。我走在归家小径，不经意间，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枣花香，如精巧钥匙，“咔嗒”开启记忆大门，思绪瞬间飘回去年夏天。

那天，我耷拉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走着。突然，一个温和声音从身后传来：“孩子，别老低着头走路，容易摔跟头哟。”我不耐烦回头，只见一位老奶奶站在不远处。她身着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旧布衫，下搭打着多个补丁的黑裤子，脚上布鞋鞋面磨损严重，鞋帮也开了线。

看到她这破旧模样，我心里没来由地嫌弃，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后退几步，匆匆离开。走出一段路，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瞥见老奶奶望着我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落寞与失望清晰可见。

再次遇见老奶奶，已是盛夏。乡村里“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处处洋溢蓬勃生机。远远地，我看见老奶奶坐在家门口矮板凳上，脚边放着旧水桶，正专注地低头清洗着什么。一看到她，我心里又泛起厌烦，本想换条路走，还是被她叫住：“孩子，吃不吃？”她边说边起身，手里攥着东西，蹒跚着朝我走来。

老奶奶年事已高，脸上皱纹如绽放的菊花。她走得急切，没留意脚下石头，一个踉跄，身子猛地前倾，眼看就要摔倒。就在这时，我的同情心瞬间被激发，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扶住她。她站稳后，脸上绽开笑容，皱纹更深了。接着，她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几个圆溜溜的东西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几颗小枣子。出于本能，我下意识想拒绝，可老奶奶硬塞到我手里，说：“你这孩子心善，扶了我，这是奶奶自家树上结的枣子，快尝尝，可甜啦。”盛情难却，我带着这份意外馈赠回了家。

自那以后，每次碰到老奶奶，她总会热情地塞给我几个枣子。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凉，老奶奶依旧穿着那身破旧衣衫和布鞋。枣树果实渐渐没了，她没枣子再给我，碰面时只是笑着打招呼，眼神满是慈爱。我换上厚棉袄，升入新年级。路过老奶奶家门口，我总会忍不住张望。

有一次，我瞧见她坐在床上慢悠悠喝着粥，刚想开口，却瞥见床边摆放许多药瓶。就在这时，老奶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久没看望她了。愧疚涌上心头，我轻手轻脚离开，满心期待她叫住我，可身后只有揪心的咳嗽声。

后来，我很少再见到老奶奶。她家院子里的枣树叶子渐渐落光，只剩光秃秃枝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片萧条。直到有一天，我回家路过，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我知道，老奶奶在家时，这扇门总是敞开的。

我匆忙丢下书包，飞奔到门前，用力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空气中格外响亮。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出现，他低头问我：“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我没理会，急切地探头往屋里看，看到老奶奶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的眼眶瞬间湿润。

男人有些生气，把我拎到门外，正要发火，我大声喊道：“我找奶奶！”男人愣住，呆呆望向屋内，眼神空洞茫然。随后，我听见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像重锤砸在我心上。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我胡乱抹着眼泪，转身跑回了家。我不明白男人为何叹气，但我清楚，老奶奶再也不会笑着给我递枣子，亲切喊我“孩子”了。

泪光中，一缕熟悉的枣花香飘来，打断回忆。我仰头看向枣树，枝头又绽出星星点点的小花，像一串串小巧铃铛在风中摇曳。我轻轻捻下一朵，放在鼻尖深吸，熟悉的香气瞬间弥漫。我转身望向老屋，恍惚间，仿佛看到老奶奶正站在门口，笑容和蔼，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