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柔
郴州市汝城县土桥镇中心小学教师
通往宋朝春寒的迷雾
参赛作者:朱华柔(郴州市汝城县土桥镇中心小学)
题记: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宋·秦观《踏莎行 郴州旅舍》
孤馆春寒——小城与流放的命运交织
公元1097年,北宋绍圣四年,春寒啮骨,一队细马驮着削瘦的官袍,循着水汽弥漫的松林小道而行,驿马喷出最后一缕白气时,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在了苏仙岭脚下的郴州旅舍。
窗棂被雾气沁了不知多少个春冬轮回,就像是失意文人的心绪上长满了梅雨季节的青苔。悲情者的凝视,总会在雾气之前再填一层命运的雾气。秦观蜷缩于孤馆楼台,提笔写下“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党争多连累,文章憎命达。或许他未曾想到,这座蛮荒之地将因他的词章成为中国文化史上永恒的坐标。彼时,他因新旧党争牵连,被削去官职,贬至郴州,成为北宋文人贬谪浪潮中的一叶孤舟。如果旅舍四周的黄藤苦竹是命运的桎梏,那么不远处的橘井,却也可以是墨香的源泉。
杜鹃声碎,斜阳西沉,簌簌落叶摩挲着石崖,一片黄叶在“暮”字的撇捺之间飘旋,是在为游客回转千年前的那个杜鹃啼血的日暮?还是在诘问白衣文士的仕途,就如此日薄西山矣?
千年后的某日,伴着残红斜阳下的回荡的杜鹃啼,会有一位旅人再至“三绝碑”下,抚摸着石崖,那被苔藓软化的岩石缝隙,分明还留存着北宋文人余留的温度。当游人驻足凝望许久后,曾经照进秦观孤馆的冷冷月光,此刻透过了松针间隙,化作流转的温波,为彷徨的游人披上了银色的甲衣,我想,此刻会有一场穿越千年的默然却不寂寞的对话。
三绝之唱——文字镌刻的千年回响
“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东坡悼少游的赭色题刻已经被千年风霜洗染成了胭脂红,山间青雾仿佛有意为游人渲染悲凉的气氛,更晕得点点墨痕如泪滴。游人凝视石碑,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位青衣文士,用泣血泣泪的文字在惋惜,"郴江幸自绕郴山"的刻痕已模糊难辨,唯有"幸"字末笔拉长的锋芒,还在倔强地刺破苍苔。
带着千年的追忆,游人拾级而上,石阶从雾里长出来,一阶一阶向云端遁去,拐角处斜出一棵古柏,枝干虬曲如铁,当年秦少游是否也曾在此扶树喘息?当年病瘴,浸透了南贬官吏的衣袍布衫;此时风起,满山青竹发出七弦清音。
山顶道观到处弥漫着虔诚祝愿,入云飞檐,挑破的又何止是浓雾?武陵人不染世尘的草屐,折枝江南的浓梅,千里无归的尺素,都在高处阵阵铜铃声中簌簌抖落。凭栏处云海翻涌,恍惚望见桃源洞口的溪水仍载着一片竹筏,那只迷失在津渡的孤鸿,是否还在某片月光里徘徊?雾中传来古道马蹄声,惊起子规啼破了千年前的暮色。
下山时天色已然四合,石阶渐渐隐入江水漫起的雾气中,苏仙岭深情挽留着北上的郴江水,而春时郴江水只留下濛濛的雾气,在人身上缱绻。游人折一枝晚绽的梅花,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宋朝的某个寒食节。
永恒守望——自然与人文的古今对话
崖壁上的赭色石刻已然是结痂的伤口,而奔流的郴江水却怀着永不停歇的思念。
暮色中的郴江水依然保持着北宋年间的流速,将满载一船的揉碎的月光递向春波漾漾的洞庭,漫过了屈子的汨罗泽畔,又直上东坡苇岸,贬谪者的孤舟,始终在中华民族文化的河床上刻着精神等高线,最高处是郴山不肯低垂的头颅,而那些沉在江底的词句,经过千年冲刷已化作莹润的玉髓,每当春潮涌动,便能听见"为谁流下潇湘去"的平仄在鹅卵石间轻轻叩响。
苏仙岭的云雾从未真正消散,它只是化作文化的染色体,潜伏在每个登临者的眼波深处。当现代人站在玻璃幕墙前眺望霓虹津渡时,基因里沉睡的北宋月光便会悄然苏醒——
原来我们始终都是郴江水上那叶不曾靠岸的扁舟,在永恒的迷雾里寻找着精神的原乡。
作品点评
这篇文章极具感染力,以细腻笔触将秦观流放郴州的历史与当下景致相融。对自然景观的描写,如 “春寒啮骨”“杜鹃声碎”,渲染出哀伤氛围。借景抒情中,融入对文人命运、文化传承的思考,结尾更是引发读者对精神原乡的探寻。全文文辞优美,古今交织,让人在诗意中感受历史与文化的厚重。
编辑提示
文学创作是一场精益求精的修行,难免存在疏漏。若您在阅读中发现错字、语病、逻辑或抄袭问题,又或是作者自身想要修改完善作品,请在评论区给我们留言。您的每一条反馈,都是帮助作品日臻完美的珍贵助力,期待与您共筑优质内容。
编辑:张振萍
二审:李艳艳
三审:全昌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