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空(外一章)

参赛作者：徐凡（郴州市作家协会）

天与空之下，我们栖息于此。

远方，山丘里的树林郁郁葱葱，如我的思绪般绵延。

缓缓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天空……天空这么美，只是没人停下匆匆的步伐，我如此感叹道。若说白云如画，风起云卷，使得它千变万化，那么，再美也如同词藻般，切不可过分堆砌，还需蓝天来留白。

白云缓缓流动，无声无息地悄然离去。不要惋惜，你是留不住白云的。

天空一直都在，万象依然分明。

这，就是天空!

忽地飞过一只鸟，飞向高楼

它迷路了吗?我如是问。

星辰里

灯是坠落人间的星。

星是风中闪烁的灯。

你是否时常感到空寂？在我看来，房屋越高大华丽，越觉空虚四溢。高楼大厦里映射出的光，仿佛灵魂热切的凝视。

我们，何尝不是一颗颗星星？

晚风习习，趁着花还香，去摘些吧！哪怕夜幕重重，秉烛夜游，也就在此刻。

星辰，会听见我们心底的歌声，

放眼漫天星光，灿如繁花。

——发表于2024年7月《散文诗》下半月刊

归乡辞（组诗）

参赛作者：徐凡（郴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归乡

我看见金色的大地，红色的土壤

供养山川、草木、飞禽……

仅仅略过，于列车之上

也许，有人一生，为此地流下

汗与泪。大树不曾枯

留下的是种子、绿叶与花蕾

锄头、镰刀、竹篮以及打领带的人

在一段段上山坡的途中

费尽了缓慢时光与曾经的一腔热血

即便深藏，即便鲜知

亦如我们常忽视空气的存在

又一直身在其中

我们所站立之处

相对的，它承载，从不言说

乡音

离开从异乡驶来的绿皮火车

踏上站台，头顶的响铃惊醒——我

——已回到故乡

迎面来的风，更软，如外婆的歌谣

耳边传来，带有浓厚口音

陌生又熟悉，那些尾音与调调

（南方十乡八镇，方言不一)

总归是饱含着乡音，不曾改变

不曾改变的，还有外婆的唠叨

“满崽*啊，你回来哒，凡凡*你好像又瘦寡*啦……”

她重复，试图用不停颤动的嘴唇

确认我存在于她眼前

我一字一句回答，用着别扭的语言

（正从普通话切换，过渡成家乡话）

大城市不流通小乡镇的方言

回到乡里，曾经的歌谣再次唱起

从草丛里的萤火虫里而来

从积水缸里的月光里而来

穿过钢筋、水泥与玻璃

异乡的夜里，也会伴着入睡

只道一句，乡音未改

*满崽：湖南方言中用来形容家里最小的儿子的词汇。

*凡凡：作者的小名。

*瘦寡：湖南话中瘦了、瘦掉的意思。

乡味

促使我回家的，是乡味

并非是别处没有的

只深刻于记忆里的味蕾刺激

刺激着我的神经，末端

是街头弥漫着红薯味的风

是炸物在滋啦作响……

且将后院的野菊泡壶茶吧

已经不在的它。为数不多了

那些采摘金灿灿的日子，沉淀

酿出这清冽的琉璃

“喝一杯？”父亲举起酒瓶

就着三两拿手好菜，一杯接一杯

本少言的他，此时话异常的多

多得将我包围，以至于淹没

在意象与想象的银河系。遨游

椿与梧桐的林中，簌簌划过

火车鸣笛。才发现

浑浊的土酒，后劲很大

酒局

秋风紧，吹来大唐的夜宴

绸缎屏风飘飘，遮不住璀璨

的光。我端详，琥珀色的酒

层层的黑森林，巧克力筑成的墙

抵挡不了酒精的席卷，纸牌散乱

金字塔崩塌。从下往上，加倍惩罚

是一种奉还，以更低的酒杯

我在充斥夜色空间内

祈求另一个旷野的灵魂

于草原之上，于河海之边

漫长岁月中，留存一段时光

比如午后阳光，比如近日黄昏

无限好。随杜康歌唱、起舞

眼前朦胧，走着醉步

栽入云朵织成的——梦乡

圆桌

家庭聚餐时，妈妈常用圆桌

一种象征性的惯例

五色酒水碰撞时，议题蓄势待发

（毕竟任意两点即可成一线）

被议者吸引目光，等待

回应，来自心底的答案。被挖掘

难以行使缄默权。唯有烈酒

抵得上千言万语与千军万马。吐不出，便吞下

圆桌上圆碗里盛着的圆圆的圆子*

更圆的是此刻的我们

圆桌，一个具有震慑力

逃不出去的圈。离不开的圆

切块后的蛋糕，还是一整块吗？

*圆子：桂阳肉丸子色泽金黄，形似圆珠，是湖南省桂阳县一道地方传统特色名吃。

银杏

秋渐渐深了。通向密林的小路

长满了星星与烟火

天空时不时下点小雨，不足以打伞

伸手试图接住光芒

天上有几个太阳？

大地燃烧。雁群往何处飞？

于娑婆中婆娑，舞！

狂野的舞。吹落多少落木

却从不落幕。故事未完尽

在这厚积薄发的季节不应悲伤

需要桂香来回忆，围坐在火炉旁

空气弥漫橘子与谷物成熟的味道

等待第一个烤糍粑的诞生

争抢，抑或分享。分享秋桂、金银花与银杏叶

漫天金光下，那年拾落叶的男孩

与你互换翩翩落下的，片片秋色

月季

窗台上的月季沐浴在晨光，闪闪

似乎此时的它是永生的

在春风中摇曳，在轻轻吟唱

人的一生之中总想拥有这样的月季

也总有拥有的时刻，也许是桃花、风信子、桂花

有人说是岁月的馈赠，其实岁月从不馈赠

它只漫漫流淌，推动着万物慢慢催熟

熟透了就会掉落。请不要迷恋光辉

光辉是种重量，重到骨骼里会发出轰鸣

黄昏时，月季它已然谢了一朵

归了尘土

岁月总是无情，使它在春光里凋谢

请慢一些吧！让我能多一些时间

去欣赏——看它如何一瓣瓣在空中飞落

南风天里，它会腐败得很快

远处的群山在滚动，吐出青云

以枝叶为利刃，召唤河海

大雨会如同夜色般吞没那抹红

但我不会把它搬进来，就像我不会把它摘下

把它关进另一个房间，做成标本。这对于它无益

在某个清晨、黄昏或夜晚，会有谁记起

此刻绽放鲜艳的它。没有比此刻的它更为美了

即便是有，也不再是这一朵

返程

踏上绿皮火车，追逐落日

企图与时光赛跑。再多看一眼

熟悉的树、标识、柱子与墙

是否，老家斑驳的墙上

与姐姐共作的粉笔画还在？

希望没有消散。风霜雨雪没有情义

掌心的温度深深嵌入墙体

现在有太多的墙，却无笔可画

画我背着姐姐，一步步走向开往新家的车

姐姐啜泣，留下归家路的记号

姐姐曾在门前樱花树下约定

“愿我们见山川河海，立于高山之巅

潜于深海之穴，游向远方的家”

云悠悠，樱花不再。天色忽晚

隧道中一堵堵无声之墙，传来回响

姐姐的声音：常归常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