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嫁”到中国之后
——写在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上演之际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张浩若 张 悦 2019-06-03 14:49:55


《玩偶之家》中的娜拉在全世界范围内无疑都是易卜生笔下最著名的人物形象之一,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中国一样如此深刻的被她影响,也没有任何一个戏剧角色像她一样纵贯中国话剧百年历史的舞台之上。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五四运动时期,娜拉就被奉为“敲锣打鼓”引进的时代偶像,许多戏剧团体和学生剧社都演出过《玩偶之家》。曹禺先生就曾经先后在南开新剧团和清华大学剧社两次扮演过娜拉。1935年前后,全国各地掀起了一股演出《玩偶之家》的浪潮,被称为“娜拉年”现象。当时的上海《申报》在《娜拉大走鸿运》一文中称仅在这一年之内各地上演的《玩偶之家》就有“六千数十起” 。虽然《玩偶之家》在中国演出的历史已近百年,也有非常多经典的演出版本。然而,娜拉真正“嫁”到中国来,也就是该剧第一次本土化改编是1998年由原中央实验话剧院(现中国国家话剧院)吴晓江执导的《玩偶之家》,该剧可以算是娜拉在中国舞台本土化的一次飞跃。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国话版《玩偶之家》最大的一个变化之处就在于改动了原著的人物身份设定,在传统的婚姻和两性矛盾之外,展现了语言、文化等不同角度之间的东西方差异。故事的时代背景由十九世纪的挪威变为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原著中所有人名全部中国化,娜拉则由外国演员来出演,导演坚持使用了中文和英语双语演出。这一系列设定的改编,都表明了创作者试图让《玩偶之家》更加中国化。在该剧创作的九十年代中后期,由于中国社会与外界交流的不充分,导致在对外交流的过程中出现了许多社会问题,当时热播的《北京人在纽约》《不见不散》等影视作品中都不同程度的展现了这种现象。吴晓江导演在创作时考虑到了这一社会问题,他曾说当时“地球村”的感觉已经很强烈了,中国似乎和国外的交流也越来越容易,然而当语言等其他客观条件不存在障碍之时,真正的文化上的障碍就凸显出来了。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娜拉远嫁重洋,来到中国,支持她的唯一动力就是她对丈夫韩尔茂的爱情,为此她心甘情愿的去了解并接受差异巨大的中国文化,她学做中国菜,还学习京剧,就是为了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中国媳妇。生活习惯或者生活技能还较好适应,风土人情在一定的范围内,也可以慢慢接受。然而韩尔茂虽是留学归来,但骨子里仍然充满着中式的传统家庭观念,娜拉逐渐发现她无法从内心中认同韩尔茂理想中的“贤内助”,她无法接受自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价值理念。不同文化之间的矛盾存在于每一对跨国婚姻的家庭之中,虽然本剧中娜拉与满口“仁义道德”的韩尔茂之间所处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文化隔阂的问题却一直延续至当下。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在该剧中,导演还巧妙的运用霸王别姬的中国典故来对比反衬娜拉的个人命运。在剧中每一幕开场前,都会由京剧演员演出《霸王别姬》选段,当娜拉大段独白之时,虞姬也相应的进行肢体表演。虞姬是典型的中国价值观下的女性,是旧道德的楷模,然而站在舞台中央的娜拉是有着西方价值观的个体,是新时代的女性,全剧最核心的矛盾也通过娜拉与虞姬做出了鲜明对比。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其实文化的隔阂不仅仅表现在最终的舞台呈现上,在排演的过程中,扮演娜拉的外国演员就已经对角色“自行带入”,进行了一场文化“抵触”了。在排演的过程中,她对许多导演“中国化”的设计都摸不着头脑,排练过程中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送礼时,自己要假装推辞?为什么春节有这么多奇怪的讲究?为什么自己只能在家里面相夫教子,而不能出去“抛头露面”?这一个个为什么,不仅真实体现了剧中娜拉这一角色的文化隔阂感,更直接的反映了导演把剧作本土化之后的有益之处。虽然娜拉很难在短时间内真正消除这种文化隔阂,但这样隔阂的存在反而在客观上进一步使娜拉这个角色塑造的更加真实可信。在最终的舞台呈现中,娜拉的文化隔阂感从排练延续到了演出之中,与其他中国演员的表演产生了一种疏离感。而正是这种疏离感,再加上导演对一些台词的刻意调整,使得国话版《玩偶之家》具备了一定喜剧性元素。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1998年该剧一经首演便引起广泛关注,场场爆满,成为世纪之交的小剧场经典剧目。该剧也是中国唯一一部被挪威易卜生纪念馆收藏并展出资料的剧目。时隔21年,近日中国国家话剧院集结原班人马重新复排此剧。在原有的思考之外,也展开了新的探索。

相较于二十年前,世界早已变得越来越“近”,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借助网络工具非常便捷且频繁。中国人的英语平均水平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也有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学习汉语。那么在语言这一交流的基础门槛不复存在之时,不同文化之间的隔阂和差异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此外,中国的市场经济在这二十年间创造了奇迹,企业的数量呈现井喷之势,而有企业就有“职场”,有职场就会有竞争,在这种竞争之中,女性无疑处于更加不利的位置。《玩偶之家》的设定虽然在三十年代,但是通过柯洛泰要挟职位的这条线索,折射了当代职场竞争的现象。可以说,经典作品的思辨意义是永恒的,但是其思考的内涵和价值却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也正是文艺工作者创作的使命所在。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这是一部对经典作品的民族化和当下化认真思考的作品,当你走进剧场,相信一定会同远道而来的娜拉一起思考。

(作者系话剧《玩偶之家》制作统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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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话经典复排话剧《玩偶之家》首演

让2019年的观众穿梭回上世纪30年代的中国

中国艺术报记者  张 悦

这是一部经过中国艺术家再创作的《玩偶之家》。

故事讲述了上个世纪30年代,年轻漂亮的挪威姑娘娜拉远嫁到中国。她很爱曾留学西方的中国丈夫、比她大很多岁的韩尔茂,她努力适应中国的生活习惯和人文环境,学做中国饭菜,学中文,学京剧。春节前夕,娜拉采购了丰富的年货兴高采烈地归家,庆祝丈夫春节后即将升职为银行经理……《玩偶之家》在春节的祥和氛围中开篇,这是典型的南方民居,木质长椅、撰写春联,古色古香的小院和家居陈设伴随着京剧的唱段、民乐的演奏,一下子让身处2019年的观众穿梭回了上世纪30年代的中国。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由中国国家话剧院出品、演出的经典复排话剧《玩偶之家》近日在京首演。“国话”版《玩偶之家》首演于1998年,此番复排,李建义、韩童生、赵小川、贾妮四位“戏骨”悉数回归,搭档年轻美丽的塞尔维亚女演员米拉,展现了“洋媳妇”融入中国社会中遇到的种种困境,诠释了反思人性虚伪自私、重新认识自我的永恒思想魅力。

 “国话”版《玩偶之家》由导演吴晓江改编并执导,“一个多世纪前的易卜生的社会问题剧,着重提出尖锐的社会问题,针砭时弊。它与我们的时代已然关照和陪伴。”导演吴晓江表示,“国话”版《玩偶之家》保留了易卜生作品中的主要情节和人物,把原著女权的中心点放到了中西文化差异、人们的价值冲突以及人性的对比思考上,表现了对美好人性和自我成长的追求。而台词则进行了大量本土化改编,在演出样式、风格和叙事方面也更具民族化特征。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剧中娜拉的扮演者米拉虽然与扮演丈夫韩尔茂的李建义相差近30岁,但演起对手戏来毫不怯场,极具个性,在创作上并非照搬21年前的版本,反而在语言处理上更加犀利,在为丈夫奉献一切的单纯小女人和隐藏诸多秘密的“双面”形象中自由切换。而在最终面对生活的真相时,她毅然选择出走。为了复排《玩偶之家》,李建义推掉了4部影视剧的邀约,努力找回21年前的状态。韩童生饰演科洛泰十分松弛和幽默,他与剧中娜拉之间的对手戏蹩脚的中英文混杂引发了诸多笑点,而与年轻时的“恋人”贾妮的情感纠葛更是让人揪心。戏中的眼神、手势、面部表情等都为这出经典作品增添了诸多色彩。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值得一提的是该剧的舞美很有特色,还原了上个世纪30年代中国四合院的空间结构,利用斜线型的木质长廊将方形剧场切割成了放射状的多个演区,在舞台上呈现出了前后花园、室内、客厅,让空间变得丰富灵动。灯光设计则通过绘有民俗画的纱幕,让灯光在实景与戏剧空间中若隐若现,更具有层次感和画面感。

国话版《玩偶之家》复排首演剧照

剧中的另一亮点则是京剧与民乐的结合。贯穿全剧的京剧《霸王别姬》诉说着幕后故事,而悲伤的二胡古筝旋律,传达出了《玩偶之家》对于女人命运的叹惋。

《玩偶之家》将会持续在国话先锋剧场上演至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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