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华

立秋刚过,天气就变得凉爽起来。如果有风,院里院外,定会弥漫阵阵果香,飘荡缕缕粮香。间或,一场秋雨如约而至,给丰韵的季节,增添着别样的情境。

记忆深处,每到秋天,清晨抑或正午,忙完田里的农活之后,母亲总是不顾一日辛劳,臂弯挎个篮子,在田边,在林里,在草丛,蹲下身,弯下腰,采着一颗又一颗鲜嫩的蘑菇。

乡下的土壤虽然不太肥沃,但各种各样的食用菌却相当丰富,草菇、杨树菇、大腿蘑、白香菇、草花脸、松树蘑、红蘑、小灰蘑,等等,至少十几种之多,而且天天采,天天生,直至冬天莅临。

母亲没什么文化,但对哪种蘑菇能吃,哪种蘑菇有毒,却了然于胸,从无差错。

草菇、杨树菇、草花脸和小灰菇不值钱,采回来自家用,有时炖,有时炒,加上少许肉或油,既劲道,又可口。总有一段时间,一日三餐,每顿饭都会有两盘蘑菇,填充一家老小的胃口,营养一家老小的身子。而每餐最后,我们几个儿女,都会争先恐后地把半碗米饭倒入盘中,搅拌一下,三两口吞进肚里,然后抹抹嘴,溜出门,干尽杂耍之能事。蘑菇多,母亲会留一些,晒干后装入袋中,存储起来,用来日后招待远方而来的客人。

红蘑、松树蘑、白香菇和大腿蘑价钱不低,晒干,背到集市上去卖,换回一家的日常开销。年景好,蘑菇多,能卖到上千元。每每这时,母亲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虽然经历风吹日晒,一脸黑红,但笑得依旧灿烂,宛若开在大门外墙脚下的菊,以绽放的方式,准备迎接即将莅临的冰雪。

多年后的一天,我们一群儿女在与父亲的闲谈中,知晓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父亲说,其实蘑菇有没有毒,你母亲并不知道。开始时,每采到一种蘑菇,你母亲都会趁你们上学的时候,偷偷地做上一点,然后自己先尝一尝,等过了一天左右时间,身体没什么特殊反应,才敢给你们做了吃。

父亲还说,这件事自己也一直蒙在鼓里,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为这事还和你母亲大吵了一架,那之后你母亲才“收敛”,不再做傻事了。

听完父亲的话,我们五个儿女谁都没有吱声,只是望着已经满头花白、背驼耳聋的母亲,眼里含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