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奚丽菊

生命是部史诗,每个人都演绎着传奇!

1991年华宁残联举办一期竹编培训,冥冥之中注定有段姻缘。

杨永贵,宁州甸尾人,母亲是华宁斗笠厂工人,其对于竹编从小耳濡目染。儿时因病落下残疾,为了生存,七岁多母亲就让他学习编织斗笠、粪箕、背篓等生活用具,十多年的经验,这种技艺已经融入血液,培训他不屑一顾,慢吞吞磨蹭了两天才不得不去。

“你为啥现在才来?”

“有什么好学的,不就是点箩筐嘛,我编个你看。”果然,骄傲是因为有资本,一会儿功夫,箩筐的底面就编出来了,经纬细密有致,形状也好,一看,水平也算是相当高超了。

学而优则“师”,昆明的老师走后,杨永贵就成了培训班的老师。

杨爱英,盘溪乐士堂人,3岁时在外玩水后引起感冒发烧,屁股肌肉上注射一针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培训时,她才17岁。因为得到培训的消息有点迟,她来报到的时候已经是杨永贵在做老师了。

“哎哟,流血了。”第一次学习竹工的杨爱英第一天就受了伤,简单包扎后继续学习。这个上进能吃苦的女孩,得到了杨老师的认可和喜欢。17岁的花季少女,尽管站不起来,永远是一副蹲着、坐着的姿势,但清瘦苗条的身材、白净的脸儿,爱笑好学善问,几天相处后,深深吸引了杨永贵,他格外留心照顾这个好学生。一来二去,双方互生情愫。培训结束,杨永贵托媒人去提亲,杨爱英一口答应,因为在她心里,早已给“老师”种下“999”朵玫瑰。第二年结了婚,生下了一个儿子。

最美的爱情就是初恋成了眷属,一辈子心里只爱着一个人,其他的都叫过客。

有人说无论两个人怎么相爱,走进婚姻,都斗不过柴米油盐。可这对夫妻用最揪心的方式,告诉我们亘古不变的规律:幸福没有捷径,只有经营,夫妻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他们俩像竹编的经和纬,365天就像365根竹篾穿梭在一起,也像是一个人的两面,不可分离。我是你的腿,你是我的手,从二人世界到手足无措的孕妇生活,再到岁月静好的三人时光,青丝到白发,诠释了最好的浪漫。

身高不足一米的杨爱英,双腿无力,不能走得太远。杨永贵就买了一辆三轮车,经常驮着她走街串巷,看看这个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熟悉自己生活的家乡。儿子的学校在公路下方,塘子心的木瓜水她每年夏天都要去尝一尝,泉乡广场的演出她坐在车上远远观望……有了他,没有她到不了的地方;有了他,她可以看到整个世界。有时候她要求一个人留在市场逛一逛,买点家用的东西,和熟悉的人聊聊天,累了,再打电话给他,一会儿三轮车出现在跟前,爬上去,一溜烟,颠簸着到家,一杯清茶,两个马扎,无花果树下,何等超然,何其安详。

竹编,看起来很诗意、很惬意,其实是件辛苦活计。从太阳能设备厂辞职出来后,杨永贵一直在专心破竹篾,靠竹编维持生计。清晨,一把竹刀在他手里像长了眼睛,一根粗大的竹子,经过反反复复的断、破,最后成了大小不等的竹篾,整整齐齐捆成堆,厚薄均匀、粗细均匀。这也是他们竹编质量上乘的首要环节。白天,两口子坐在凳子上,竹篾在眼前飞舞,竹针不停地穿梭,时间在专注里没有了概念,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创造中,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孩子放学回家,一声“爸、妈”才想起来忘记起来活动一下,忘记了喝水和做饭。看看矮墙上夕阳的余晖,空叹时光太匆匆。经年累月,杨永贵患上了严重的职业病——颈椎病,不得不放慢编织的速度。

遇上爱的人就是这样,当你人生道路上磕磕绊绊,她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放弃他心底想要走的路。杨爱英毅然决然从丈夫手里接过接力棒,传承编织技艺,也分担生活的难。于她而言,竹编不仅仅是一门赖以生存的活计,纵横交织的竹篾,翻飞穿梭的还有心中从不直言的爱意。在她的心里,她始终相信凭着她的双手、凭着他聪慧的头脑,就可以这样一直安静地生活。

心在哪里,收获就会在哪里,时光不会辜负那些砥砺前行的人。看,杨爱英这双手,纤纤玉指早已失去了光泽,不再莹润,满手都是老茧和干裂的缝隙,针在手指上戳的小窟窿都在时光里摩挲成黑圈,像块老树皮,乍一看极其丑陋,再一看又美得不可超越,敬意顿生,爱从心来。这年头,静下心来学习这门手艺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却因为坚守,因为长时间的研习,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2015年杨爱英代表云南参加了第五届全国残疾人职业技能竞赛活动,2016年参加云南省残疾人岗位精英职业技能竞赛荣获竹编项目三等奖。竞赛中学习,学习中提高,不断进步,她也从一个竹编学习者逐渐成为声名远播的手艺人。

如今,杨爱英的技艺越发炉火纯青。

她编织的竹盘,底可镂空、可压实,中间还可以用染色的篾片编出大红的“喜”字,或编成隐约可见的小朵梅花,或青白相见的麦穗花纹,闻之沁人心脾,观之美不胜收。

提箩,在很多人儿时的记忆里,是母亲清晨提着去买菜,回来会变魔术一般从中掏出糖果的物什,有我给在地里干活的父亲送饭菜后余留的香味,是妹妹找猪草、捡蘑菇的伙伴……在杨爱英手里,样式早已超出了记忆,变成了让人舍不得使用的艺术品。加上一个盖子,顿时有了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富贵气;开口敞开一些,再来个波浪翻滚的花边,仙女散花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杯,来个定制的竹编杯套,低调内敛,却不失侠者的风度。杯里的水还在发烫,竹杯套却触手生凉,温滑圆润的手感,让夏天变得清凉,烦热和躁动都被消解,只有惬意,只有欢喜。

发夹,没有见到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竹子这样的材料也可以做出精致的头饰,脑后撸起一撮头发,轻轻夹住,画龙点睛,你离古典美女只是一个竹编发夹的距离。

一件件,一对对,青黄相间,竹香暗拂,还有杨家夫妻的精神气息,爱不释手,惊叹不已。

经纬间他们编织着生活,收获了爱情,也收获了财富。细细的竹篾在夫妻二人手中串起岁月的苦辣酸甜。一路蹒跚而来,他们把快乐编满一个个竹篓,把艰辛像刮竹篾一般从他们的生活里剔除,碎末撒落往昔。

他们编织着作品,也编织着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