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洪艳

(接上期)

李石宝家院坝不大,却挤满了人,摄像机对着的地方,人人都很卖力,认真地铲、扫、洗、擦。李石宝全家则受宠若惊地两手搓着看着这帮人,想搭把手也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摄影师取够材料,一行人离去后,村支两委的同志们仍在继续做扫尾工作,支书正在院坝边铲边沿的淤泥,铲把往后用力再往前使劲铲的时候,突然觉得铲把杵了什么一下,随即听见“啊”的一声,大家回头一看,只见李旗开倒在支书身后铲开淤泥但还没冲洗干净的地上,身体抽搐着,嘴歪眼斜,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很痛苦的样子。大家慌作一团,还是支书沉得住气,说这症状好像是中风,于是喊两个力气大的人把李旗开扶起来背到自己的车上送医院去。支书内心里既感到愧疚,也感到纳闷,“这么大个人,使铲子的力气就能杵倒,还是因为地上太滑了呢?”想了半天支书也没想明白,目前还是先医治人重要,赶紧让人去通知李旗开的老婆,顺便让她给李旗开带一套衣服把那身沾满泥浆的衣服换了。

医院急诊室里,李旗开本来就消瘦的身体蜷缩在担架上,平日里那双青蛙眼与苦荞粑似的厚嘴唇这会儿一起往右脸挤,在那张黑脸上挤出几条深深浅浅的褶皱和沟壑,还好鼻子坚挺着巍然不动。那恐怖的样子,胆儿小的人多看两眼估计晚上就会作噩梦。老婆则哭哭啼啼陪在旁边。医生按部就班地问了家属一些问题,比如李旗开的父母有没有心脏病和类似中风的遗传病史等等?又问了事发当时的一些情况,开了几张缴费单子,让赶快交费然后做相关检查。李旗开的老婆听说是支书把李旗开杵倒才导致这样的,只是低头哭泣,不接缴费单,大家不自觉地都把目光投向支书,支书默默接过缴费单往收费处走去。一小时后,大家像等判决书似的终于等到检查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所做几项的检查都基本正常,没有什么明显的伤或病。但是鉴于病人的症状严重,镇医院的检查设备是市县级医院的淘汰产品,所以,医生建议往市医院或省医院去做进一步检查。

次日,市医院的神经外科来了一个让医生们头疼的病人,一个症状类似中风或脑梗的病人,意识清醒,喂饭勉强可以吃,不能说话,整个身体右侧没知觉。核磁共振和CT扫描结果是——颅内没出血、脑血管没堵塞、没肿瘤,也没骨折。医生实在不好下药,建议家属带病人去更好的专科医院去看看。这个疑难病患者就是李旗开,这下他老婆哭得更凶了,在这个女人的认知里,只要医生说检查不出问题并建议转别处就诊,那就一定是万劫不复,等待料理后事了。 医生的话让另一个女人的痛苦和李旗开老婆的痛苦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痛苦的女人是支书的老婆,由于支书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同去检查,又不能推卸责任,于是让老婆带上钱陪同检查。先查出病因,如果跟那一杵一跤没关系,自家人良心上少受谴责,最主要的是可以不担责任。可是要去更大城市的医院,首先运送病人就很费劲,其次得花多少钱啊?支书的老婆也很想哭,可是哭也没用,打电话给老公一五一十详细汇报检查结果和病人的状况。支书让老婆不用太担心,先办住院观察几天,一切后果自己承担就是了。

第三天早上,医生还没查房之前赵得胜支书早早就来到医院,他老婆看见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是主心骨。李旗开的老婆和弟弟看见支书则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向支书哭诉着。大概意思就是以后这个家怎么办?还能不能医治?孩子上学怎么办?一家人的生活来源从哪来?万一治不好又死不了后半辈子谁来照顾?家里的二老谁养老送终等等?支书等他俩争着抢着说完后才说:“你们放心,如果这个病确实是因为摔那一跤才导致的,一切后果我全部承担,只要能医治,我砸锅卖铁也要把他医好。如果是他身体自身的原因,即使跟我没关系也要医治,农村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如果费用实在高,还可以申请上‘轻松筹’或‘水滴筹’平台筹款。至于以后,你们也不用操心,现在政策这么好,你们看见哪里有饿肚子的?哪里还有读不起书的?”李旗开的老婆追问道:“那像我家这种情况可以评上精准扶贫户吗?”支书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到时候可以考虑。”李旗开老婆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勉强掩饰住一半,然后剩下三分得意两分无奈的笑容。当然了,这一切都没逃过支书的眼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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