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
德令哈
德令哈 这个地方
火车每次经过时
拉长的汽笛是一阵拉长的哭声
因为它在赎罪
因为它曾经碾断过一首年轻的好诗
伤心
带小孙女的外公突然离世
上学路上 她手腕上失去了一只手的温暖
等她放学回来 外公已到殡葬馆了
她没有看见 因为她小
一切丧事没让她参加
她知道后 几天不说话
眼角常含着一滴泪水
影子
阳光下
我突然发现我的影子弯了
如同没有弦的弓背
弯了 这都是时间的手艺
年近古稀 黄土壅身
没有必要忧伤与悲哀
前仰后合地笑笑就直了
生命
那座老瓦旧木的房子
看上去快要散架了
却在时间的风雨中
度过一年又一年
我应该像它
让骨头撑起我最后的生命
雨
我一直觉得
雨不是水
是天空的纺车将云
纺成一根根细绵的线
给大地和草木绣花
而给我缝着破旧的衣裳
滴滴
一滴 一滴 一滴……
均匀而又节奏
顺着透明的滴管滴下
与我的血液汇合
朦胧里 我听见我脆弱的生命的回声
我想 我能像那棵滴滴的树一样
能长出一些新芽吗？
晌午
一把锄 靠在晌午
斜了一上午的树荫 移向树身
背靠大树的老头睡着了
烟锅落地 拉鼾声和老伴
做饭的风箱 一应一和
他沾有泥土的腿肚子上
有一只蚂蚁爬上爬下 寻寻觅觅
像寻找一个入口
把他一生的疲累 全部拖走
秋天
挥动秋风的扫帚
打扫着世界的角角落落
扫去云雨 留出辽阔蓝天
扫去落叶 留出空旷的原野
扫去鸦噪蝉鸣 留出宁静
扫去我肩上的尘土 留下干净的身子
只有时间是扫不去的
等待一场大雪 将人间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