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首词,在中国大地几乎家喻户晓,其中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作为中秋节祝福亲朋好友的千古佳句而流传不衰。大家或许不知道,这首词是作者苏轼于1076年中秋,在我的家乡密州(现名诸城)任知州时的作品吧。

在我心目中,中秋节能与苏东坡诗词一起不衰的还有我对家乡月饼的那份深情记忆。小时候,家乡生活非常贫困,多数人家处于半饥饿状态。像中秋这样的大节临近,对孩子们来讲,最具有吸引力的莫过于能开心地吃上一回月饼了。村里的小卖部刚把月饼摆上柜台,我们便能闻香而来,杵在柜台前,久久挪不开步,临终了说几句小卖部的月饼不好吃之类的风凉话,狠狠地吞咽着口水走开。

为解决孩子们的馋嘴问题,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会借来内刻成鱼、桃、莲花等图案的月饼模子,买些核桃仁、腰果、松子、瓜子仁等原料,再添加些纯花生油和糖等调料,按比例搅拌成月饼馅。然后一个个均匀地包上面皮,塞进模子,用手压平,横磕一下,再竖磕一下,印有各种图案的月饼就成形了。以前没有烤箱,就靠放置在火炉上烤,温度不好把控,烤出来的月饼效果很不理想,但能吃得上这样的月饼已经算是极风光的事了。

我家除了中秋节这天能给我吃上月饼,平时是极难见到的,除非为家中做了重大贡献。譬如帮父母拉着排子车到镇里的粮站卖公粮、卖烟草等时机。赶个大早,趁着雾水,像驴一样卖力地拉着七八百斤货物,一气颠簸个十几里到粮站的大门外排队等叫号,有时一直到太阳爬得老高早过了饭点都等不到验粮员来验收。此时我口里只要喊饿,父母准会说,等卖完公粮给你买月饼吃。我口水一咽,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饿了,心里自然也就安静下来。直到那不耐烦的验粮员用钢针逐个深深地插进袋子里,再把钢针槽里的粮粒长长地拉出来,放在嘴里咀嚼一番,打完粮食的品级,过完秤折成现款才算结束。这个时候时间已几近中午,母亲从毛票里大方地抽出几毛钱,走到小卖部买个把月饼送给我吃,算是过瘾了。那时候感觉月饼的味道特甜,尤其是那种用冰糖、冬瓜丝、花生仁做的月饼,吃到嘴里嘎嘣作响,酥脆的馅儿刺激着味蕾一直甜到心里。

爷爷平时最爱讲许许多多的神话故事。记得中秋节晚上赏月,他指着明朗的月亮说:“看到月亮里有什么东西没有?”我和弟弟说除了形状像月饼什么也看不出来。爷爷就会很神秘地说:“你们顺着我指的方向看,那月亮上是不是有棵桂花树?那树底下坐着的可是织布的嫦娥,边上还有只可爱的兔子呢!”爷爷讲得绘声绘色,以至于长大后我还坚持认为月亮上真的住着嫦娥仙子呢!月上枝头后,父母亲才肯把祭祀完月亮的月饼分给我们,那时我就想,要是能月月过中秋节、天天有月饼吃该多好啊!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入伍当兵,在远离家乡的广西军营过第一个中秋节,至今想来印象还很深刻。按照部队的规定,中秋节属于民间节日,连队晚上不组织会餐,只是特意安排炊事班加两个菜,每人发两个月饼、两个苹果。赏月活动也是按照惯例由连队干部或志愿兵,把我们相近省份的老乡们召集在一起凑点钱,再添加一些月饼、水果、瓜子之类的食物,到连队周边老百姓的甘蔗地头或操场的空地上开展赏月活动。此时也让我尝到了部队驻地不同月饼的味道,什么虾仁的、蟹黄的、蛋黄的、肥肉的、水果的,等等,与家乡的月饼比起来有非常大的差别,真是开了胃口。

从部队转业到驻地后,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每近中秋,我都能放开肚皮品尝各种各样口味的月饼,但怎么都吃不出小时候家乡月饼的滋味,不知是嘴巴变得娇气了,还是个人的胃口变得刁钻了,想起来心中真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