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志强

20年前,我读初三,老牛是班主任。那时,他不到30岁,我们喊他“牛老师”,他却不乐意,硬要让我们叫他“老牛”。

学校地处深山,师资力量十分薄弱。一个老师经常带好几个班,或者至少教两门课。而老牛呢!更特别,不但教语文,也教历史,还教体育。更绝的是物理老师病了,他教物理;英语老师生孩子了,他教英语;化学老师在家伺候公婆,他教化学……总之,不管哪门课,他都敢讲,而且讲得很好。后来,我们终于弄明白了,老牛当年高考的总分为693分,说其“全能”,毫不为过。

老牛经常开玩笑:“班主任是天底下最小的主任,但我不一样,权力太大啦!”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原来,很多时候,一节课刚讲了20分钟,老牛就突然拿起教鞭,“啪”的一声拍着讲桌,行使权力说:“换课!收起语文书,拿出英语书!”不等我们喘口气,他已迅速进入了讲课状态,那流畅的口语、标准的发音,让我们叹服不已。

时间一长,我们逐渐适应了老牛的讲课方式。想跟着老牛“混”,就得动作快,除了快,还是快,慢了根本不行。有一回,当老牛宣布换课,班上成绩最好的李昆站起来说:“老牛,别讲了,我们受够了。”

“受够了?”老牛放下书,环视全班说,“还有谁受够了?”

老牛话一出口,全班同学纷纷举起手来。

老牛不恼,哈哈大笑说:“谁要是敢说没受够,那就是虚伪!”说罢,他宣布下课,带领大家到田野里玩耍。一玩,就是一个下午,打酸枣、钩核桃、摘柿子、烤玉米棒子、烧土豆,男女同学都吃得肚子鼓鼓的,心满意足。这时,老牛突然宣布:“请李昆同学给大家唱首歌,大家鼓掌欢迎!”

田野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李昆用那副公鸡般的嗓子,吼起《铁窗泪》。虽然听来憋闷,可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老牛呢!也不闲着,围着李昆跳起舞来,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毕业时,我们“劝”老牛:“凭你之才,在穷山沟太憋屈了,收入也可怜,你还是想办法调回城里吧!”

“牛,只有在山里才能生存啊!”老牛意味深长地说。

今年教师节前夕,我们回到阔别多年的母校,举行“毕业20年聚会”。我们见到老牛,都掉泪了。他还不到50岁,居然满头白发,腰也弯了,眼也花了,还患有静脉曲张。

一打听,才知道老牛这些年,年年都带毕业班,太操心了。所幸的是,去年学校作了调整,让他只带一个班,只讲一门课,压力立马小了。

李昆在省城工作,朋友多,当场就要给有关部门打电话,给老牛调工作。不想却被老牛拦住了,他说:“你若是认我老牛的话,就别打这个电话,打了也没用。”

“为什么?”我们不解,异口同声地问他。

老牛瞅了我们一眼,然后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我在这里生活习惯了,与这里的乡亲父老、同事和学生都有了深厚的感情;我不能只图自己生活安逸和幸福,而丢下他们不管啊!所以早已下定决心不走了。”

“啊!”我们闻听,顿时将嘴惊成了一个大大的“0”,并对老牛肃然起敬。我们都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暗中说道:“老牛班主任,你真了不起,不愧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 江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