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灵莉

从黄土坡、大润发、水钢伸过来的三条路就像三条河,大大小小的车辆是其中欢快畅游的鱼。但这些鱼游到场坝路口就游不动了,几百条想游出去的鱼和想游进去的鱼一锅粥一般搅和在一起。

我家住六盘水市的官厅,我在水钢上班,从我家到单位不过四五公里的路程,我六点半起床,七点出发,只有开始的百把米路比较顺畅,一过黄河医院,车就成了缓行,然后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地向前移,最后在场坝路口,干脆一动不动了。

赶着上班的人摁起了喇叭,“嘟嘟,嘟嘟嘟……”每一个“嘟”字是一个渴望出发的点,一个点一个点连成一条长长的线,甩出去,缠住了一颗又一个颗的心。

有的人开始咒骂,咒骂大摇大摆停在路边等待拖拉批发蔬菜的三轮车,咒骂那辆想夹塞的汽车,咒骂单位上没完没了的工作……不小心追尾了,这种咒骂就升级为争吵。

——这一切,让刚刚开始的这一天糟透了,真的,糟透了!

后来场坝路口有了红绿灯;后来路中间安装了漂亮的护栏;后来有了站台;后来,凤池路隧道开通了……

后来是一个多么让人心生希望的词。我可以七点半再慢悠悠地起床,从官厅出发,右转,左转,再右转,连红绿灯都没有,五分钟之内肯定赶到单位,当然不须着急啦。

这是上下班的路,现在,我还特别想说说回家的路。

结了婚的人除了自己的小家之外,一般还有两个家——双方父母的家,也是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想回去看看的另一个家。我父母退休后从贵州回到河南,那时父母不过六十来岁,年龄还不算很老,身体还不算很差,特别是回去要坐40多小时火车,来回4天,以及难买的车票、车上拥挤的人群……这让我回老家的念头一次次起了,又一次次灭了。最长的一次,我竟然是6年才回了一次家!

这件事一直让我心生愧悔,特别是今年元月一日父亲永远离开我之后,我暗下决心,每年至少要回一次老家,陪陪已经82岁的老母亲。值得高兴的是现在火车提了速,六盘水月照机场也开通了到郑州的航线,回家的距离由四十多小时压缩到现在的两个多小时,这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我公婆的家在盘县,即现在的盘州,因为离得相对较近,每年都要回去一两次。好不容易买到票,早上6点起床,7点坐上开往盘县的大客车,经玉舍、杨梅到发耳,一般是中午12点左右,在发耳停靠,吃远近闻名的发耳豆花饭。他们眼里特别好吃的豆花饭却是勾不起我的一丁点的食欲——因为我严重晕车啊。勉强往肚子里填一点饭菜,大客车又突突突喘着粗气出发了。

接着要爬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八担山。顾名思义,八担山就是一年只产八担粮食,这么大的山一年只产八担粮食,你说,这山大不大,恶不恶,险不险啊。

上八担山,再下八担山,要两个多小时,然后是土城、洒基、盘关、两河、刘关……后面的路相对好走多了,但人也多了,遇到赶乡场的,堵你几小时也是家常便饭,所以一般到达盘县是下午六点多,光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是12小时。

这还是顺畅的时候,有一次过年,我们提着大包小包坐上大客,一路还算顺利,可过了土城矿,大客突然抛了锚。司机倒弄了好一会儿,大客还像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司机又到处找电话向汽车总站求救,总站答应派一辆车来接我们。

接下来就是漫长地等待。天越来越黑了,风越来越冷了,我把包里的衣服取出来一层层裹在身上。路边只有一农家,车上的人纷纷敲开农家的门,只要能吃的,全部被他们买来充了饥。我晕车,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待特别饿的时候,农家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我就吃我们买回家准备过年的糖果,一颗一颗……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多的糖果,当我觉得我自己都快变成一滩糖水时,总站派来的车终于到了。

这样一折腾,我们到达盘县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三点过,爱人家还在盘县边上的水泥厂,待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家,我一看表,凌晨四点! 当然去盘县还可以选择火车,盘县明明在咱们贵州,可非得要绕到人家云南曲靖,再从曲靖坐火车到红果,再坐汽车到盘县,再打车或者走路回水泥厂,这七绕八转的,比去一趟北京都难。

好在这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水盘高速开通了,只要想回家,也就两个来小时的事情,我算了算,从5月17日到端午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已经去了两次红果。

还有各种各样的公路桥、高架桥、大大小小的隧道、宽敞平整的大路,以及即将于明年开通的六盘水高铁,这喜人的变化是一件连着一件。所以,2017年参加贵州省第四届“弘扬我们的价值观·家家户户贴春联”有奖征集活动,我就以此为题,写了一幅对联——“桥若游龙横峻岭;路如彩带接山村”,横批是“奔向小康”,没想到入选为银榜春联,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脚步到处,春山可望。我知道,每一条路都通往远方,如血液般在路的脉搏里流淌的,叫梦想。

以上作品

由钟山区文联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