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良

2017年立冬这天，田野上还是浓浓的秋色，毫无萧瑟之感。忽然来了兴致，和老同学木易一起去挖小蒜,田野里有不少，而且长势良好。我们一个用圆头锨挖，一个拣拾，不大一会工夫，居然装满两大食品袋，心情在暖暖阳光里也温热起来，童年的记忆也像这葱绿的小蒜一样可爱亲切！今年春天的时候，牵挂着小蒜，多次去田野里约会这位老朋友。小蒜，最普通的野菜，既是童年的记忆，情牵四十年，同时也从一个小小的视角，经历和见证了改革开放四十年人们生活的变迁。

放点油一炒，小蒜堪称美味

这小蒜是何方神圣呢？小蒜是我们农村的土叫法，就是土名，学名叫野蒜，属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葱属植物。既是一种营养丰富的野生美味，又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童年时有这样一句歌谣：“二月二挖小蒜，一亩地挖两担。”那时在大山里异常贫困的童年，根本不知道小蒜还有这许多功用，就是当做一种解谗的美味。话说这到了农历二月初二，大地解冻、万物复苏，小蒜嫩绿的尖脑袋就从土里钻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而且经过一冬的养精蓄锐，小蒜的疙瘩很大，味道也鲜。放牛的时候，放学的时候，放星期的时候，或者帮大人下地干农活的时候，挖小蒜成了一个重大任务，说得庄重点，是童年的使命。早春重要的农活之一就是打玉米茬，也就是用铁耙把犁过的玉米根的土敲掉，然后拢到一起点燃，以利耕种。在打玉米茬时，我们就可以方便寻找到更多的小蒜，然后用随身带的小镢头挖出来，整整齐齐放到自家编的小篮子里。回到家择洗，放点油一炒，也没其他佐料，仅仅放点盐，已是天堂般的美味了。

孬田挖好苗，换来奶奶夸赞

我们村附近的韩家洼有块地叫瓦碴地，这地名是如何来的，没有问过老人们，也无从考证，似乎和土质有关，这块地遍布小石块，根本算不上良田。但这块地呢，你们可不知在童年有多可爱！这块地长庄稼不咋地，但长小蒜却有两把刷子。每到春天，我们村里的小伙伴们便拿上小篮子，背上小镢头，一起去那里挖小蒜。你追我赶、你争我抢，粗布裤腿上几乎全是土，脸上汗流得五麻六道，但只要挖到小蒜，谁挖得多，谁挖的小蒜疙瘩（鳞茎）大，谁就厉害。我们的小篮子装满后，一起往回返。当路过太宽河边时，我们又一起在河里把小蒜洗干净，然后捎带胡乱抹把脸。我们最喜欢在水磨潭边洗，潭水深，而且边上的大石板也特好。看着泥土在潭中散开，看到从篮子缝隙漏下去的白白的小蒜疙瘩被小鱼追逐，别提多高兴了。回到家照例是奶奶的夸赞，她把小蒜和葱花一炒，那硬硬的玉米面发糕在柴火上一烤，就着小蒜葱花吃，那是童年的享受，终生印满乡愁的享受。

说过瓦碴地，不能不再说一说大坪地，这可是块村里少有的良田，但地里不长小蒜。只在石头地堰边上长，而且也不多。可就品质和个头来讲，那绝对是最好的。一般情况下，那疙瘩都有鸽子蛋那么大。当然了到大坪地挖小蒜我们绝对不会结伴而行，总是单独行动，而且生怕别人抢了先。

上学的美味，成幸福的点缀

我们上小学是在土地庙上的，一到五年级，几十个学生。教室是混用的，一年级是单独教室，二年级和四年级一个教室，三年级和五年级一个教室，老师是上完一个年级再上另一个年级的课。开始是刘白水和耿保林两位老师，随后增加了马怀亮老师，再后来加了耿云虎老师。我们用粗布袋带面和玉米糁，学校灶上烧玉米糁汤或面汤，中午是面条，没有菜，饭里只放盐，没有油。吃的馍都是玉米面馍，也是自带的。馋嘴我们就在课余把目光盯到小蒜身上，操场边的荒地，学校背后的庄稼地都是找小蒜的好地方。上学时不带小镢头的，我们就用小木棍挖，甚至有时在早自习时也偷着挖。我们的早自习不在教室里上，三个一群，两个一伙不是在大树下就是地堰边的大石头上，甚至跑到太宽河边土地庙潭边的大石板上。老师也是到处走，检查我们是否用心读书。当老师转过去后，我们时不时就挖小蒜。大约是我上三年级的时候，马怀亮老师代语文课。一天早自习我在操场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株小蒜，就开始挖。土很硬，当马老师转过来时，我把小木棍压到屁股下，他一走，立马又开始挖。当然工夫也没白费，居然挖到个小蒜王，那疙瘩有小鸡蛋那么大，令人纠结许久的是木棍伤到了小蒜疙瘩。小蒜是上学时的美味，我们总拿小蒜就馒头吃。有时课间挖多了，放学时就带回家。

春天挖小蒜主要是吃那小蒜疙瘩，秋天呢，小蒜的叶子长得很旺，但疙瘩一般比春天小许多，我们基本上只采集叶子，回家后洗净晾干，然后在奶奶的指导下编成辫子，挂在被柴火熏黑的土屋房檐下，这到了冬天又成了美味。最妙的是用干小蒜叶子炒馍花，吃起来回味无穷。有时，在做好的豆面面条（那时家里小麦面很少，就用黄豆面擀面条）浇上点小蒜叶子葱花，清汤上飘着油花和小蒜的绿意，也是童年的美味啊。

改革开放四十年，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幸福的味道更多了，小蒜比童年时金贵多了。小蒜被做成小蒜干锅虾、小蒜炒鸡蛋、小蒜饼、小蒜包子等美味，成为绿色天然奢侈的享受，成为幸福生活的点缀！我们不再把小蒜当做饱腹或者生活解馋的重要行动了。

童年远去，但童年的记忆却像小蒜一样一茬又一茬。挖小蒜是一段生活的缩影，也是过去一个时代的缩影。在物质生活已经十分丰富的今天，在我们享受改革开放带来的丰硕成果、富足生活，有谁还能回忆或者记起往日的苦难，而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呢？

走在田野上，我像将军一样穿越童年。小蒜的清香也任性穿越流年，诉说四十年的变迁，让生命充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