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周发

老姨是我们家一远房亲戚。几十年过去了,她那笑眯眯的双眼、慈祥的微笑,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姨的家在永济市永喜庄,离我们家有几十里路。她来我们家总是徒步而行的。老姨那时总有六十多岁了吧,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不可避免地裹了小脚,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其艰难可想而知。常常是这样:无意中院子里传来一个老年人常有的、略带沙哑的厚重叫声:“周——妈!”我们这些小孩闻声跑出去看: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笑眯眯地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时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但身板看起来还算硬朗。“姨,你再来提前捎个信,叫娃们接你,省得走路。年纪大了,身子骨要紧。”见是老姨,母亲的眼睛亮了许多,从病榻上坐起来,拉住老姨的双手,又欣喜又心疼地说。“不用。娃们都忙哩,我还能走,打多时不见你们,心里怪想的。”听了老姨的一番话,母亲眼里闪出了泪花,我们这些小孩心里也热乎乎的。

老姨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忙着干活。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是抹桌子扫地,就是给母亲做些可口的饭菜。她一边抹桌子一边夸妹妹长得俊气、又懂事,从小就伺候生病的母亲,上学也耽误了。母亲也叹口气说:“可不是嘛,逢这么一个病秧子妈,连累儿女都受罪。”母亲的亲人很少,外祖父、外祖母谢世后,在我们心里,老姨就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了。

老姨是儿孙满堂的人,平日在家里就够忙的了,来到我们家,父母总想让她好好歇上几天,但老姨总是说:“姨过来就是想给几个娃娃拾掇拾掇,老歇还难受哩。”老姨往日大都是初春秋末来,一来就忙着给我们全家拆洗被褥、缝补衣服,一忙就是好几天。她带着老花镜,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和母亲聊些陈年往事,给我们一种祥和温馨的感觉。老姨来了,父母嘱咐我们尽量做些好吃的,可老姨总说:“平日吃啥咱就做啥,自家人讲究什么。”没几天功夫,一床床被褥连同我们全家人的棉衣全都一一拆洗干净、缝补完毕,老姨也要回家了。临走时,父亲总要塞给她几块零花钱。老姨总是推辞不要,实在推不过了,才会收下。

每次回去,母亲总让我们用自行车把老姨送回家。有一段时间我还不会骑车子,我就让老姨坐好,推着车子走,把老姨送到他们村门口。到村口了,老姨总依依不舍地挥手与我告别。我都走了好一段路了,回头看见老姨的身影,还像雕塑一样矗立在薄薄的暮霭之中。

几十年过去了,许许多多往事就像风中的碎纸片一样,被刮得无影无踪了。但老姨的音容笑貌却清晰得如同昨日一样。老姨对我们的关爱就像是严冬里的一堆篝火、炎炎夏日里的一片绿荫,温暖着我们,庇护着我们一家人。我们兄妹常以一颗感恩的心,回忆起这一桩桩往事。如果老姨现在依然健在该多好,我们起码有能力来孝敬孝敬她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