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培华

2018年5月24日——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那天,刚起床就接到两个电话,学校老师补交课题申报资料。恰巧四十多天的下校听课活动结束,准备早些去单位,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赶到医院,与丈夫一起陪婆婆做住院前的系列检查。

匆匆出门,初夏的阳光正好,微暖的空气中挟裹着花香,鸟雀在枝叶间婉转。就在这个熠熠生辉的早晨,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只记得“咯嘣”一声脆响,整个人已倒在地上,右脚死死地蹬着身边的石头。刺骨的疼痛,从脚腕袭遍全身。躺在地上,浑身筛康似的打颤,那时是七点四十分。在路人的帮助下,慢慢爬起来,右脚腕已经肿得很高。丈夫赶来带我去医院,知道伤得严重,路过单位,把随身携带的优质课评选资料交给同事。

到达医院时车位已满,丈夫去附近停车,我单腿跳进门诊。折腾了几个小时,确诊是脚踝关节骨折。用石膏固定后,裹着纱布的右腿,格外刺眼。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倍感懊恼。

这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夏天。老人住院,我窝在床上,丈夫和女儿忙乱地穿梭于家、单位和医院。每天清早他俩分头忙着,买早餐,洗水果,烧开水,热服药用的黄酒……把上午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摆到床头才能出家门。照顾两个腿脚不便的病人,日复一日,三餐外那些细碎的事情,都需要相当的时间与耐心。

整整七十天,无法行走,脚伤的疼痛可以忍受,生活不能自理,却令人非常沮丧。骨折最初的几天,没有拐杖,白天一个人在家,连最简单的一杯水都无法够着。从餐厅到卧室必经的三个台阶,成为骨折后最大的障碍。下去时扶住栏杆单脚就能跳下去;上来就没那么容易,只能坐在台阶上,一个一个往上挪,挪上休闲厅后,跪在地上,抓住栏杆才可站起来。膝盖上的一片片青紫,便是一次次艰难的印记。

炎热的夏季,右腿被厚重的套子包裹着,躺床上都得高高翘起来。那种肿胀的闷痛,让人焦躁不安。原以为凭着曾经上过五次手术台的毅力,那点脚伤很快会好起来。有了拐杖后,每天都要在地上跳几个来回。事实上,脚腕骨折单凭顽强,只能是事倍功半。记得有一次拐杖打滑,绑着石膏的脚重重地崴下去,那一刻,满头冷汗,疼得缩成一团。当晚,看丈夫认真地给双拐穿“绣花鞋”,止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竟红了眼眶。明明有两条大长腿,怎么就寸步难行。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从脚腕受伤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数日子。从初夏,数到立秋。扭伤的脚踝,已经拍过四次片子。骨折的部位长出了骨刺。长久的卧床,导致右腿功能性障碍,膝关节、脚面僵直的迈不开步。拄着双拐,斜着胯骨,慢慢地挪着,腿脚也红肿着。反反复复喷药,酒洗,用热水泡,卧室里充斥着各种药味儿。蜗居家中的七十多个日子,每天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格外怀念曾经风风火火行走的时光。

前些天,朋友发来一段自己朗诵的《忘记那些糟糕的日子》。从心底里喜欢,反复听了好多遍。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为这段时间的颓废而自惭。于是,拾起毛笔,一笔一笔地用心“画字”。时间在一页页带着墨香的白纸间流逝,我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感伤。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桐已秋声”,不经意间,节气已是立秋。我踮着脚,拐着腿,一路行走,从夏到秋,心境逐渐平和。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斜照在对面的红砖白墙上,整栋楼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中。傍晚的清风,掀起纱帘,清凉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区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躲在草丛中的知了,扯开嗓子鸣叫。

“身上无病,心上无事,春鸟便是笙歌。”无论生活给予什么,我们都该含笑面对,深情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