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暖 樱花艳

崔玉松

第一次看樱花，是刚工作那年三八节，工会组织女职工到昆明圆通山赏花。那年气候稍暖，樱花、海棠已经开始凋谢，纷纷扬扬就像在下雨。我和同事们从树下走过，根本分不清是海棠还是樱花，问，也说搞不清。那个年代，谁还有那闲心管这花那花的事，匆匆而过，算是不辜负单位的一分苦心。到商店逛逛，买点实用的东西，扯一两块布料回去做衣服才是正事。公园最美的花树下都被一些出租服装、拍照的人占去，五块一张，十块可以穿服装拍。我们没有一个人拍，谁舍得出这五块十块?那可是两三天的工资，还有很多事等着这几文钱呢。

看花，是近年的事。孩子长大以后，有了一些闲暇，忽然发现我的周围季季有花，处处是花。烟厂的梅花未谢，罗平的油菜花就黄了，油菜花旅游节还没有闭幕，麒麟东山、师宗菌子山的高山杜鹃又开了。跟着杜鹃花接踵而至的，还有寥廓山的樱花、曲靖师院的海棠，以及漫山遍野的桃李杏梨。我们开着车，飞来飞去，徘徊于花海，凝思于树下，比蜜蜂勤劳，比蝴蝶繁忙。手机自带拍照功能，下个美颜，个个都是拍照高手，还能让你回到十七八。

二零一六年春天，我感觉身体不对，早早约了医生到医院检查，医生看不出什么问题，说拍张照发给北京的老师看看。从医院出来，心有些繁乱，抬头看见寥廓公园亭台屋榭旁，青翠绿影中的粉嫩娇媚，才惊觉已经到了花满麒麟的季节。那是上午十点左右，公园里，人不多，晨练的人已经回去，买菜做饭收拾家，老年人退休后，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我从医院慢慢往公园走。天很蓝，蓝得让我情不自禁心疼自己，阳光又柔又暖，让我感到这个世界很美，很让人留恋。

海棠花廊是人最集中的地方，走累的人贪恋花廊下的阴凉和座椅，幼儿车里粉嫩的幼儿在海棠的映照下更加粉嫩。此刻的我，并不想见人，更没有跟老人搭讪、夸夸孩子的心境。我只想避开，不想让旁人看到我心底的担忧。

“二爨之乡”那堵石崖旁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小路，拐过那条小路，就是上山的石阶。爬上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路横插过来，过了路，又是台阶，这里的台阶整齐宽阔。两旁是一棵棵高大的樱花树，树上，红艳艳的花密密匝匝，就像绣花的绣娘，忘记了换绿线，一直用粉红色绣满了织锦。花在山腰，树太高，樱花开得实在茂密，台阶两旁的樱花都快连在一起，风一吹，樱花摇摇晃晃，花瓣纷纷扬扬，我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疼惜。

美是藏不住的，终于有人前来。我赶紧往一边退，相比台阶两旁的，周围的樱花矮小得多，也单薄得多，想来是后栽的，那种花团簇拥的感觉淡了一些，倒显得更加清丽秀美。我慢慢走着，花的烂漫让我暂时忘记胡思乱想，我真的不想辜负这大好时光，我一边走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心情。正在这时，我看到一对老人，男的拿着一个傻瓜相机，在拍一枝花。一阵风吹，那枝花就像一个顽皮的孩童，摇来躲去，跟老人耍闹。他对着那枝花动来动去，始终没法拍。女的赶紧伸出手，轻轻拉着那枝花，老人终于按动快门。整个过程，他们一直盯着那枝花，根本没有一句话，也没有眼神交流，我只看到他们的白发在风中飘动。那种融洽和自然挑动了我心里最柔暖的那根弦，我觉得这是我看到的最美的画面，比樱花让我心动，我瞬间泪流满面。

真正感受到樱花的美，是我手术以后。去年，丈夫兴冲冲告诉我，贵州平坝的万亩樱花开了，周末带我去看花。平坝离曲靖三百多公里，我们很早就起床。到平坝，正是太阳最火辣的时候。看花的人很多，车只能停在离农场几公里以外的地方。据说樱花的生命很短暂，日本就有“樱花七日”的说法。我们去的时候，满园的樱花已经开到后期，叶子已经从叶芽里长了出来。好在樱花并没有全部凋谢，粉白色的花瓣被风一吹，飘飘洒洒朝地上、沟渠飘去，满地都是凋落的粉红。穿行树间，徘徊树下，不经意间，发梢、肩上到处粘满花瓣，就像下了一场无声的花瓣雨。这样的美是铺天盖地的……

近年来，樱花好像忽然多了起来。每年的十一、二月，风寒山冷，叶落草枯，大理无量山的冬樱花却一夜绽放，惊艳绚丽，冬樱花的粉嫩娇艳与茶林的碧绿苍翠，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相映成趣。年后初春，三八妇女节前后，曲靖马龙沈家山的樱花谷吸引了千千万万的游人，这里的樱花是重瓣的，开得热闹拥挤，一株樱花树上红、粉两色的樱花自然地簇拥在春天里，格外娇媚艳丽。曲靖城区，不管走进哪个小区，或是哪个公园，甚至街头路边，都能看到一树一树开得绚丽张扬的樱花。

我承认，我喜欢这种品种繁多，花样各异的樱花，我常常和姐妹们打听着樱花的消息，追赶着樱花的脚步，一次次徘徊在花下，享受樱花盛开的灿烂繁华，感受花落凋零的安然随意。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一个女子，打着一把纸伞，在樱花树下散步，微风吹过，吹起了她的秀发和衣裙，飘零的花瓣在她身边飞舞。我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