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东光

小舢板

在博物馆前的空旷地带

横卧着两只老掉牙的敞篷小舢板

天气顺着时针要入秋了

它们却后知后觉地

吐纳出一种春天渔汛的气息

六月的一个傍晚

我和它们邂逅的瞬间

臆想放肆地登上它们的躯体

于是   我变成了一只小舢板

它们却成了永远不老的大海

退役战机

历史上   你曾经属于高远

属于蔚蓝无边的和平天空

现实是   你静躺在城市的一隅

回望着人们不经意的抬头一瞥

未来呀   你演绎故事的主题

必定是围绕世间争斗的大举歼灭

“转业”坦克

卸去燃油和炮弹

你从疆场的呼啸

转身成为一座城市的雕像

供人参观  瞻仰

有多少人知道

留下那对原装的履带

就是让人们时刻绷紧那根冷峻的弦儿

不忘把灵魂安放在变幻莫测的天际

胡子

相伴近四十年的胡子

是我人生中的一撮老物件

年轻的时候

虽然胡子零落得像野韭菜

还是被我稚嫩蓄起的那抹老成

飞扬出咄咄逼人的自叹勿如

如今真的老了

反而天天将脸刮得和六月天空一样光洁

这不是要一展匆匆的暮色芳华呀

而是想见天在提醒自己

有生命的日出

就少不了五彩斑斓朝霞映满天

牙齿

长得再磕碜  再参差不齐

亦可切锯悠长的藤蔓

啃碎高钙的筒骨

被烟熏得像嚼过槟榔般黑里嘛曲

甚至似沉积茅坑多年的鹅卵石

亦依然紧紧咬住家族的产业链

确保下游企业——肠胃们

有个精工典雅的原料进口基地

即便虫子蛀个残墙缺角都没事儿

填补好生痛的洞还是青春少年

就是年迈到毫无一点留存意义

被连根拔起  也想背着熟人

悄然去置换一件价格不菲的仿真品

哪怕口含一腔假牙套

嘴嚼下的是一片真诚的清香

笑出来的是一片清香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