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银行业金融机构在缓解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融资慢等问题方面取得了积极成效。

银保监会近日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今年三季度末，全国小微企业贷款余额36.39万亿元，其中单户授信总额1000万元及以下的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余额11.31万亿元，较年初增长20.81%，比各项贷款增速高10.9个百分点。

在加大对小微企业信贷支持力度的同时，如何做到商业可持续，一直是备受关注的话题。寻找小微贷款收益与风险的平衡术，建立收益适度覆盖风险的定价机制，考验着商业银行的智慧。

《金融时报》记者在近期的调研中发现，银行为小微企业提供金融服务的高成本、高风险、低效益的现象仍比较突出。在现实中，由于小微企业贷款相对成本较高、风险较大，需要由贷款利率定价来弥补成本。

监管部门相关负责人曾公开表示，鼓励商业银行按照“保本微利”原则定价，使小微企业贷款业务实现商业可持续。

接受《金融时报》记者采访的业内专家认为，商业可持续性，以微利保本为前提，要么提高利率定价，要么降低综合成本。降成本只能渐次图之，短期来看，应通过市场化定价实现对收益覆盖成本；中长期看，银行则应借助金融科技手段，进一步降低综合经营成本，为普惠型利率定价留出空间。

融资可得性不足问题有所缓解

小微企业融资可获得性低，客观来说表现在企业自身和银行端。今年以来，随着国家和监管机构的大力推动，银行机构不断加强小微企业的金融服务工作，银行端对小微企业的低成本资金供给增加，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融资难问题。

“2018年，在国内金融环境趋紧的情况下，企业自身现金流承压，一方面要保持日常经营周转，另一方面还要面对银行可能压缩信贷规模。”《金融时报》记者近日在深圳调研小微和民营企业融资现状时，一家小型制造业企业负责人周明华这样表示。

众所周知，融资难、融资贵是制约小微企业发展的瓶颈。在融资难和融资贵这两个问题中，最核心、更紧迫的问题是融资难，也就是资金的可得性问题。

小微企业融资可获得性低，客观来说表现在企业自身和银行端。从企业自身来看：第一，小微企业的经营风险高于大中型企业，抵御风险能力偏低，生命周期短，市场淘汰率高。第二，小微企业公司治理结构不完善，许多是家族式管理，企业实际控制人个人风险很容易蔓延到企业端。第三，企业信息不透明，财务报表数据的真实性难以判断。从银行端来看：首先，授信业务管理成本高。其次，风险管理难度大。由于小微企业公司治理结构不够完善，可获得信息少，与商业银行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商业银行较难准确及时地获得小微企业的经营、资信等数据以识别风险。

今年以来，随着国家和监管机构的大力推动，银行机构不断加强小微企业的金融服务工作，银行端对小微企业的低成本资金供给增加，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融资难问题。

“虽然我们每款产品都有知识产权，但我以为银行给我贷款的可能性很低。”令周明华没想到的是，今年5月，某家大型银行深圳分行在了解到他公司的产品和专利情况后，利用专利权质押，仅用了一周时间，就批了一笔200万元的贷款。

来自银行方面的统计数据，也印证了小微企业融资可得性不足有所缓解的趋势。

在解决融资难方面，农业银行2018年监管口径普惠金融贷款较年初增长28.9%，高于全行各项贷款增速17.39个百分点。今年农行进一步加大投放力度，截至6月末，银保监会监管口径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余额5109.17亿元，较年初增加1364.89亿元，高于全行各项贷款增速27.77个百分点；有贷客户数94.69万户，比年初增加22.37万户。

从建设银行实践看,在创新普惠服务的过程中,不断完善金融供给,持续提高金融资源配置效率，金融产品和融资方式创新力度不断加大，金融资源有效盘活，能够做到资金精准滴灌和穿透落地，保证资金供应与小微企业融资需求相匹配、相适应。截至6月末，建行普惠金融战略贷款余额超9000亿元，累计投放“小微快贷”超1.2万亿元，惠及小微企业逾83万户，拳头产品“云税贷”成为市场上首款余额破千亿元的信用类贷款产品，“惠懂你”APP累计下载量超千万次。

截至6月末，邮储银行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结余6126亿元，较年初净增676亿元，全年监管考核计划600亿元完成率达113%。结余户数151万户，较年初净增5.2万户。

除大型银行外，股份制银行也在增加信贷投放量、提高服务精准程度和降低融资成本等方面深下功夫，不断提高小微企业贷款的可获得性。

以招商银行为例，截至2019年6月末，招行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余额为4232亿元，在股份制银行中排名第一，有贷款余额户数超36万户，累计服务客户数超百万。

大型银行小微贷款利率水平较低

监管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1~9月，商业银行新发放的普惠贷款利率为6.75%，较2018年全年平均水平下降了0.64个百分点。其中，五家大型银行1~9月发放的贷款利率为4.75%，比2018年全年平均水平下降了0.68个百分点，加之五家银行通过发放信用贷款、减费让利等下降贷款成本0.58个百分点，这两项合计，实际上企业的信贷综合融资成本下降了1.26个百分点。

从《金融时报》记者近期走访的情况来看，银行机构的小微企业贷款利率在整个社会中实际是最低的，而银行机构中，大型银行的贷款利率水平又是最低的，整体在4.35%~5%之间。

“在降低贷款利率方面，国有大行发挥了‘头雁’作用。”有业内人士评价称。

监管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1~9月，商业银行新发放的普惠贷款利率为6.75%，较2018年全年平均水平下降了0.64个百分点。其中，五家大型银行1~9月发放的贷款利率为4.75%，比2018年全年平均水平下降了0.68个百分点，加之五家银行通过发放信用贷款、减费让利等下降贷款成本0.58个百分点，这两项合计，实际上企业的信贷综合融资成本下降了1.26个百分点。

某大型银行相关负责人告诉《金融时报》记者，今年上半年，该行普惠型小微企业新发放贷款平均利率进一步降至5.04%，较上年降低85BP。

另一家大型银行今年以来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平均发放利率6.36%，较去年全年下降31BP。

股份制银行小微贷款利率也呈下降趋势。一家股份制银行相关负责人对《金融时报》记者表示，今年上半年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利率为5.30%，比去年同期下降超100BP。

上述情况与企业的反馈基本一致。中国银行的一项调查显示，企业普遍认为，商业银行提供给中小企业的资金并不“贵”，约70%的企业认为“银行贷款与其他融资方式相比更便宜、但更难获得”，企业融资“贵”主要“贵”在民间借贷等其他融资渠道。

小微贷款要保证银行实现保本微利

如何在降低企业融资成本的同时，银行实现保本微利，商业可持续？“小微企业降低融资成本，不是简单地降利率，而是降融资的综合成本。”银保监会普惠金融部主任李均锋说，下一步银保监会还将推动降低小微企业融资的各种附加费用。

商业银行在保持保本微利的情况下，可以做到商业可持续。

央行行长易纲对商业可持续的解释是：“商业银行和金融机构有积极性给小微企业贷款，贷款了以后是保本微利的，或者是保本没有利润都可以，但是应该是保本的。”

他表示，如果在商业上不可持续，放出去就是坏账，收不回来，你今天让他贷款，明天他也不贷了。“所以我们的政策一定要注意商业可持续，要让金融机构和商业银行有长期持续地给小微企业、民营企业贷款的积极性。”

银保监会普惠金融部主任李均锋在今年6月举行的第十一届陆家嘴论坛（2019）上表示，监管支持商业银行按照利率覆盖风险的原则进行合理定价，在此基础上，再引导金融机构降低融资成本。无论是商业银行还是非银行金融机构，一定要有技术手段和风险控制能力，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很难做到可持续的普惠。

面对《金融时报》记者的采访，多数银行回避了小微贷款是否能够做到商业可持续这一问题，只有部分银行表示，基本能够做到商业可持续。

某股份制银行称，截至今年6月末，该行单户授信1000万元以下（含）小微企业贷款余额1000亿元以上，有贷款余额客户数30万余户，累计贷款投放收益30亿元左右，基本实现了小微贷款的商业可持续性发展，未产生亏损。

但接受《金融时报》记者采访的多位业内专家直言，目前银行小微贷款不具有商业可持续性。苏宁金融研究院院长助理薛洪言表示，五大行今年一季度新发放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利率只有4.76%，而普惠型小微金融的不良率为6.2%，定价低于不良率，说明整个业务是亏损的，不具有商业可持续性。

如何在降低企业融资成本的同时，银行实现保本微利，商业可持续？

“我们并不鼓励贷款利率降到基准利率之下，过低的资金定价反而可能带来监管套利，让倒卖资金的‘二道贩子’有机可乘。”李均锋表示，现在民间贷款利率在18%以上，与银行贷款利率相差较大。

“小微企业降低融资成本，不是简单地降利率，而是降融资的综合成本。”李均锋说，下一步银保监会还将推动降低小微企业融资的各种附加费用。

薛洪言认为，短期来看，应通过市场化定价实现收益覆盖成本；中长期看，银行应发挥金融科技的力量，进一步降低综合经营成本。

“随着整个贷款利率水平的下降，为做到商业可持续，商业银行可能存在逆向选择的情况，即倾向相对低风险的客户或低风险的抵押贷款，导致风险相对较高或不满足条件的小微企业无法有效得到融资服务。”招行相关负责人表示。

为此招行建议，商业银行应根据自身情况和市场定位合理确定定价水平。

建行提出，在贷款定价上，应主要监控商业银行的贷款定价能力、资金匹配度、收益与风险的平衡能力，而不是简单地以高低划线，以实现普惠金融的商业可持续性。

农行表示，长期看，实现小微信贷业务商业可持续，需要政府、银行和企业三方共同努力。一是加大政府政策支持和资源投入力度；二是提高小微企业信息透明度和诚信经营程度；三是全力推进商业银行向数字化业务模式转型，进一步降低小微企业信贷经营成本，提高风险防控的能力和效果。

光大银行也表示，金融监管部门应积极引导和加快商业银行在小微企业市场的开拓力度和创新力度。首先，在税收政策方面，加大对小微企业的税收支持，降低税负，从而降低小微企业的经营成本，使其有更多的富余资金存放银行，产生派生存款。从商业银行的方面来讲，对商业银行小微企业金融信贷应给予所得税方面的优惠，降低银行信贷成本。其次，给予商业银行在对小微企业信贷融资方面必要的优惠，例如增加小企业债发行额度，减少小微企业信贷融资的审批手续等，以保障小微企业信贷投放的资金基础。再次，进一步完善存贷比考核制度，包括允许商业银行对小微企业不良贷款快速核销，商业银行对小微企业贷款不纳入存贷比考核等政策，以加大小微企业金融服务的支持力度。最后，鼓励商业银行按照保本微利的原则定价，在有效控制不良率的情况下，对贷款进行定价，降低企业经营成本的同时，能够弥补商业银行小微企业贷款成本高、风险大的问题。

依托金融科技力量化解小微贷款风险

“小微金融要坚持商业可持续原则，不能一味任由不良率高企。既要通过数据和科技降低不良率，也要通过定价适当覆盖风险。银行拓展小微金融，就要符合小微金融的基本规律，不能硬干蛮干，战略层面可以激进，但战术层面要谨慎，要处理好速度与质量的平衡。”苏宁金融研究院院长助理薛洪言建议。

小微企业融资难的原因之一，在于商业银行对小微企业的风险识别难以把控，客观来讲小微企业的不良率较高，一定程度上使商业银行存在“畏贷”心理。

《金融时报》记者在调研中发现，小微企业贷款风险高客观存在，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授信风险相对较大。小微企业经营不规范，部分小微企业涉及民间借贷，信息不对称情况较为严重。同时，小微企业规模小，在产业链中处于弱势地位，企业资金被占用压力大，抗风险能力弱。二是风险缓释能力弱。小微企业能够提供的抵质押物有限。三是小微企业单户授信金额较小导致单户作业成本较高。

但业内专家也表示，应正确看待小微贷款不良率高企的问题。

“当前，部分金融机构续做小微业务，暴露出不良率高企的问题，这个问题不完全是负面的。不良率高，说明银行机构真正深入到不熟悉的领域，以高不良为代价，不断拓宽客户服务边界，在这个过程中，能够积累宝贵的数据，所以，换个角度看，短期的不良率高企是值得的。举例来说，银行新拓展了100个小微企业客户，其中10家出现问题，是有一些损失，但反过来看也发掘了90家有能力还款的好客户，这些客户是金融机构原来不敢做的，这就体现了普惠金融的价值所在，也是高不良背后的潜在价值。”薛洪言认为。

近期一个明显的趋势是，商业银行正在尝试借助金融科技的力量，防范化解小微企业贷款风险。

招行在对小微贷款风险鉴别方面，依托金融科技通过制定科学信贷政策、加强量化风险管理、平台化集中运营及贷后管理等多方面提升风险管理能力。

建行也表示，对于长尾特征明显的小微客户，适用“糖果理论”，其风险管控重在拧紧两头，一头是控前端，把好客户准入；一头是守后端，抓好预警和催收处置。在实践中，建行将风险底线和风控标准嵌入系统，加强全流程穿透式风险防控，应用AID技术（人工智能+IT技术+大数据），建立大数据选客控险、模型化系统排险、智能化预警避险等全流程风控机制，努力打造集中风险排查、精细化风险评估、全方位风险预警、智能高效催收、及时有效风险处置的风险管控新模式。

“小微金融要坚持商业可持续原则，不能一味任由不良率高企。既要通过数据和科技降低不良率，也要通过定价适当覆盖风险。银行拓展小微金融，就要符合小微金融的基本规律，不能硬干蛮干，战略层面可以激进，但战术层面要谨慎，要处理好速度与质量的平衡。”薛洪言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