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秀清

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黑色是常见的颜色。古人早已阐明黑色的含义和象征，比如神秘、权力和力量。黑色被称为"宇宙的底色"，也是中国古典和现代诗词中的绝美颜色，如"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等。弄清了黑色的含义和象征，我才明白革命军人后代、徘徊村党支部书记王建杰为什么那么痴迷黑色，在黑色中孜孜不息地探索。

夏日的阳光，金灿灿地照在满眼葱绿的冀中平原，也照在碧波荡漾的滹沱河上。在家乡几位朋友的陪同下，我来到滹沱河边的徘徊村。这个古老的村庄，犹如一块璞玉，镶嵌在滹沱河这条长长的银链上。在乡村振兴的大潮中，徘徊村不再徘徊，毅然选择了种植黑小麦这条致富之路，成为全县乃至全省种植黑小麦的示范村。

在徘徊村黑小麦种植合作社的磨坊门口，王建杰迎接了我的到来。他紧握住我的手说："你年过七旬，还专门从北京回到故乡采访，辛苦了。"

据朋友介绍，王建杰是革命军人的后代，他的父亲王志根于1938年参加八路军，担任连长时在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复员回到家乡后担任基层干部。在父亲的教诲下，王建杰也成为一名优秀的基层干部，被村民们称赞有"三爱"，即"爱帮助人，爱做好事，爱吃亏"。他先后当选为村团支书、村委会主任、村党支部书记和县人大代表。如今，刚刚卸任村支书的王建杰，仍然是全村种植、生产、销售黑小麦的"总舵主"，村民对他信得过，认为他靠得住。

在王建杰的带领下，我和随行的朋友一起进入徘徊村的磨坊。这是一间简陋的房子，房内的石磨有上下两个磨扇、一个磨盘。磨坊里的村民告诉我，这石磨是王建杰找人专门制作的，一开电门就能转动磨扇，为了保证富硒面的质量，磨扇不能转得太快。话音刚落，那个村民拉动电门，石磨果然慢慢转动起来。"咕噜噜——咕噜噜"的石磨声，使从小在乡村长大的我感到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半个世纪以前，我这个农民的儿子，隔三差五地推石磨，听着石磨声度过了那些难忘的岁月。我感到石磨声既是乡村久远的记忆，又是乡村崭新的开始。

在磨坊旁边的会客室，王建杰和几个村民介绍了他们种植黑小麦、探索特色产业的经历。

徘徊村地处滹沱河北部，是一个以种地为生的传统农业村，十年前村民的年人均收入只有几千元，村集体收入几乎为零。随着乡村振兴的号角吹响，这个滹沱河边的古老村落不再徘徊，在致富的道路上作出了坚定的选择。

七八年前，时任村党支部书记的王建杰，多方搜寻信息，得知中国农科院航天育种中心经过多年研究试验，新培育出一种富硒黑小麦，每公斤的硒含量能达到1600微克，还是有机认证产品，顺应现代人养生保健的需求，更重要的是，能为村子提供致富的机会。这对王建杰来说，是个"特大喜讯"，他兴奋得彻夜难眠。

那个深夜，王建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醒来的妻子听见建杰偷偷地笑出声，嗔怪道："这是怎么了？"

"我是高兴！"

"啥事让你高兴得睡不着觉？"

"是黑小麦！"

"你瞎说吧，小麦还有黑色的？"

"没忽悠你，真的有黑小麦，那是一个新品种。我琢磨着，这黑小麦能让咱徘徊村富起来。"

"你不是在做梦吧？"

"是做梦，'黑色'的梦！我要让梦变成现实！明儿个，我就去北京找黑小麦种子。"

聊到这儿，王建杰的妻子也来了兴致，她拉亮了电灯，对丈夫说："天快亮了，你要去北京，俺替你准备一下。"

"离天亮还早呢，关灯，让我在黑暗中多想一想。"

"你这个人有点怪，喜欢黑。"

"算你说对了，我听人讲过，在《易经》中，黑色代表天。各个卦象都有各自的颜色作为代表，其中坎卦的卦象就是中间的阳爻被两边的阴爻所包围，寓意光明藏于黑暗之中。"

"听你这么说，俺开窍了，穷日子过够了，该过富日子了！"

"对，咱们村早就该过上富日子，就是我这个带头人没选好致富路。这次，咱要从种黑小麦开始，闯出一条致富的新路子。"

翌日清晨，王建杰急忙扒拉了几口早饭，便动身赶往北京。他辗转找到中国农科院相关负责人，争取到1500公斤黑小麦种子，回村后，组织村民成立格润种植专业合作社，在村南流转的一百多亩土地里播下了种子。

这是希望的种子，致富的种子！伴随着滹沱河哗啦啦的流水声，种子发芽了！

为确保黑小麦的收成达到满意目标，合作社聘请专家担任技术顾问，定期举办技术讲座，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培养出6名当地技术骨干。为加强对种植户的管理和指导，根据王建杰的建议，党支部委员"分片包干"，每人包10个种植户。在专家指导下，实施科学种植，苗期入冬前使用现代喷灌技术喷洒越冬水，开春后进行返青喷灌和人工除草，抽穗灌浆期还要合理使用有机产品"苦参碱"。此外，每亩小麦施用5立方米农家肥、80公斤豆饼及400公斤有机肥料，保证富硒黑小麦符合国家认证机构的检验标准。王建杰和村民们一起，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在田间忙碌，他身上的风尘和腿上的泥巴，一点儿也不比乡亲们少。

"黑色"的梦终于变成了现实！黑小麦上市后，很受青睐，每亩地比普通小麦多收入300元。全村种植黑小麦的规模不断扩大，已经达到1700多亩，每年增加收入50万元，并示范带动辽宁、邢台、柏乡等地的村干部前来取经。徘徊村人种植的是黑小麦，但都有一颗热爱祖国、乐于奉献的红心。近日，王建杰决定由合作社向全县父老乡亲捐赠10万斤富硒黑小麦，让富裕之光，点亮滹沱河两岸的千家万户。

这天上午，趁采访间隙，我和王建杰一起来到滹沱河边，缅怀抗战时期在滹沱河边与日寇血战、英勇牺牲的革命先烈。

望着浪花飞溅、滚滚东流的河水，王建杰问我，你听见了什么？

我说，涛声，滹沱河哗啦啦的涛声。

建杰说，那是母亲的叮咛，为的是让我们不要忘记滹沱河两岸的老百姓。

我暗自琢磨着建杰这句颇有深意的话，想起了抗战期间担任村干部的父母，再看看眼前的滹沱河，浪花中仿佛有父母的影子。

建杰又问我，你知道滹沱河的水流到哪里？

我说，流到很远的地方，比遥远还远。

建杰说，流到大海。滹沱河是咱家乡，大海是咱中国。

一席话让我明白了，王建杰这个八路军的后代，心里装着老百姓，装着咱们的大中国呀！

此刻，滹沱河的风吹来了，我仿佛闻到了河对岸飘来的麦香......

（乔秀清，笔名樵夫，散文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多部，其中散文《洗脸盆里的荷花》曾获2010年第四届全国冰心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