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东
春天颂词
时光分界。世界低语。
光阴斑斓,带着昨天的记忆和对明天的憧憬吹拂着我们。
入尘者不停地仰望——远山、阳光、天空,挂着上弦月的星宇,梦境里时光纷繁的色泽,尚未消隐的如一滴滴眼泪的钻石。
颂词新语,仿若故乡隐去的爆竹声。
谁在低处呢喃:再见,已见。
流水解冻。冰花如光阴般纯洁。
旧歌成灰。时间攀援宽广的河床,正走向你我。
岁月如潮,颂歌低缓。
一年又一年。
序词、华章,赞美、自由,欢乐、祝福……
亲情、爱情、友情、恩情……
每分每秒,它们交错、跌宕、赓续、演进,构成自由的情感天地。
在春天里漫步的人,终于学会了盘点时光旅程——是走得太快,还是走得太久?是看得太远,还是看得太深?
转身时,我们早已不是少年。
逝声里有叩问,沙漏里有鼓点。
经历过茫茫生死,我们都是从春天重新出发的人啊!
手姿如花、身体如炬、举步如春,眼眸里有经历了迷惘与悲苦之后的清醒与坚持。
岁月山河,新故相推。抱薪者汇聚修葺万物的力量。
时序无言,愿景常在,我铭记:
春天的颂词中那激荡不休的轰鸣——
春芽给我以神启
不写春光,只写陶罐里的春芽,如何延展心的盛放。
不写春色,只写斑斓如锦的山河,如何变幻线条的嵯峨。
不写春汛,只写“在悬崖上试翅的人”,如何放飞一颗临渊的心。
不在长亭短亭间停留,只垂慕汹涌的北风里,所有紧握过的手,恰如千山万水无尽的重逢。
万物所生,在春芽里,凡尘独守其根。
今昔与往昔并无不同。
我们获得的慰藉并不遥远。
此刻,我只写那些古老的向上的枝条——
那里有正在孕育的乾坤。
万物正在给出答案。
唯有花骨敲响新春的钟声。
唯有你和我,在缓慢的教化里化茧成蝶——
我们都将开始拥有人世间无限欢欣的美妙。
桃花信使
春天的画布上,最先抵达的一笔是静穆、安宁的桃花。
灼灼光华仿佛坠落的多彩流云。又宛若蝴蝶闯进春天,因迷醉而乱了方寸。
错综虬枝间,小溪乱流,草色如烟,忽近忽远。
在注定的邂逅中,我重新听见春天柔韧的呼吸。
这看似随性的重叠,这冷暖交织的光感,被明暗的调子引入画境。
你听,松节油的光,一次次呼唤出画中的小女子,让我沉醉又苏醒。
而从此刻的窗台眺望,春风不言,桃枝跃出新叶。
一整座山为春天献出厚重的底色,也将见证一朵桃花短暂的生死与荣辱。
此刻——
唯有青果如骨,肤色蓊濛。
唯有人影杳然,远山如黛。
唯有一幅幅卓然的丹青,即将跃入沸腾的纸面。
永恒的春天
春雨在远方,如调皮的孩童迟迟未归。
春草吐蕊,鸟啼啄桃,花瓣鲜嫩。
大地正洗净脸上斑驳的补丁。
梦里的雨是故乡的雨,是有你在我身边的雨。
雨中的春天,是冰河解封的春天,是雨水浇灌的春天,是晴朗明净的春天。
是偶尔的一片新芽茁壮长成的春天。
在春天,一个人的灵魂正与深处的灵魂相拥。
他们是孤独不败的春天之火。
那悬崖勒马的骑手,正擦拭刀剑上的春水,他从流逝的时间之水中读出——
每一个春天都不是唯一的春天,每一个春天都是永恒的春天!
复苏的青草
用门德尔松的协奏曲,敲开春之门。
任时间如何流走,弓弦也不会停留。
音符,是不是当年那一行已不重要。
还有春天的钟声。
还有蛰伏的种子。
倾听的,还有崭露头角的春草。
春草年年绿。
在小提琴的余韵中,春天的大地和大地的春天,像两个紧紧拥抱的孩子。
每个孩子的面孔都是不一样的。
他们取下了相同的口罩,露出一双双明亮闪烁的眼睛。
像迎风舒展的春草,张扬着刚刚复苏的身体——
春风穿过夜晚
春夜。除了呼吸和心跳,春风是唯一的声音,吹尽了虚空。
磅礴、奔突,婉转、轻旋。
它们并不交织,它们呈现在不一样的夜晚。如果闭上眼,仿佛可以随时迎风入怀,分享它的问询和祈愿。
还有和我一样的倾听者吗?
这是最重与最轻的声音吗?
我的身体醒着,我的睡意被贯穿。远处明灭的灯火一同涌入,加重了回声的重量。
似在等待更充沛的春天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踏马而来,为一颗日渐宽厚而温情的心增加回声。
只有我知道夜晚的轻与重。
只有我知道如何倾听春风里回转的应答与唱和。
允许春风穿过夜晚,告诉我草芥的生死、蚂蚁的悲欢和消失之雪的丰盈。
曾经的灰烬要如何绽放一簇簇春蕾。
把我照耀得更像整个春天
春风来自同一个世界,而梦总是从反方向而来。
蓓蕾开花的时候,天上的雷霆总会少点什么。
走在花园里,看那些虚无的光阴如何变得真实——去年刷白的树干一定升高了一些。
沉默的花蕾,喧嚣的枝条,它们的记忆里一定还有另一个春天。
蓝天隐身得太快,它仿佛在追赶什么。
白云有时候跑在前面。
一只羊很容易迷失在一片辽阔的草原。
春天里,我有我自己的影子。
忽明忽暗,忽短忽长,有时与我重叠、融合。
更多时候,它从我身体的缝隙里跑出来,把我照耀得更像整个春天。
(杨东,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十月》《星星》等,曾获中国散文诗天马奖等奖项。已出版诗集《时间手指》、散文诗集《风中密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