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〡温暖的乡愁
中国财经报 2022-11-21 16:03:26


亢建宁

家乡美食是乡愁的解药。在城里生活久了,逐渐适应了现代化烹饪下的饮食习惯,但人到中年,始终忘不掉那饱含着母爱的味道,它记录着那年、那人和那些瞬间,在记忆深处扎了根,化成了一道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烙印。

虽然童年时代物资较为匮乏,但勤劳聪明的妈妈们,总是会变着法儿来满足孩子们的口味,豆糁就是其中一种绝佳的美味。豫西农村的美食中,需要发酵的主要有馒头、凉粉、醪糟、麦酱、豆糁等,做法不同,工艺和要求也不同。农妇们靠着口口相传的方法与各自摸索出来的经验,做出了独具特色的美味。

对每个豫西人来说,诸多的美味中,最值得回味的还是豆糁。关于糁,字典解释为谷类磨成的碎粒,《说苑·杂言》中有“七日不食,藜羹不糁”的记载,说的是孔子被困在陈国、蔡国之间,七日不曾吃饭,米汤里没有米粒,此处的“糁”即米粒。《礼记·内则》则有:“糁:取牛羊豕之肉,三如一小切之,与稻米;稻米二肉一,合以为饵煎之。”此处的“糁”应当是山东的一种传统美食,在此不作赘述。

豆糁因一次做好可长期食用、方便快捷等特点,几乎成为每个农村家庭的必备食品,其味道不亚于市面上任何一种酱料,当地农谚“豆糁就是馍馍害”就形象说明了豆糁与北方第一大主食馒头的关系。以前条件艰苦,交通不便,农民下地时,豆糁块就是最方便的下馍菜了,要是能加点辣椒等佐料,用热油炒一下再收汁,更是“下饭神器”。即使在现在的便宴上,豆糁仍然大受欢迎。

做豆糁的工艺与制酱有些类似,酱的主要原料相对较多,如麦子、大豆、肉类等,而豆糁是用黄豆作主料,伴以花生、西瓜等辅料。作为发酵食品,豆糁在制作过程中最关键的是晒。晒豆糁不仅是一项系统工程,而且还具有很高的技术含量。

记忆中,每年夏收季节一过,麦子就被晒干装囤。进入盛夏,母亲就忙着做豆糁了。做豆糁需要很多道工序,首先是精选上好的黄豆若干,具体斤数依据需求而定,我家盛放豆糁的是一个高约八十公分的瓷缸,制作时大约能装下二十斤豆子。将黄豆倒在大筛子里,把发霉的、烂掉的全捡出去。其次是用温水把豆子泡一整夜,待豆子吸足了水后放到大铁锅里煮熟。那时妈妈煮豆的香气仿佛还在鼻尖缭绕,看着对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黄豆涎水直流的我们,她往往会挖出半碗,撒一些盐巴和调料,让我们打上一顿牙祭。

豆子煮好后,沥干,拌上蒸熟的白面,面粉的多少依据成品的形状而定,要是做成颗粒状就少点,做成块状就多点。然后是发酵的过程,在盆里厚厚地铺上碧绿油亮的柿树叶或泡桐树叶,盆底盆壁全铺满,再把晾干的熟豆子倒进去。接着用棉褥盖严实,绝不能透气。密闭的熟豆经过大约一周的发酵后,会长出或绿或黑的菌毛。最后打开来,用筷子挑一下,能扯出长长的丝,就是最好的。

下面,真正进入晒豆糁阶段了。晒豆糁的过程就是加盐的过程,把盐水倒进盆里,用筷子搅匀,端到太阳底下暴晒。晒豆糁可是个操心活儿,夏天苍蝇多,为了防蝇,要专门准备一块纱网盖在瓷盆上。也要防雨,有时雨来得急,为了防止雨水落进盆里,还要专门留人及时将盆收到避雨处。要是有一点雨水落进去,就会前功尽弃。一天中,要不时搅拌翻动一下,以便晒匀、晒透,盆里的豆糁也会由稀慢慢变稠、变干。天气够好的话,一周左右就晒好了。有条件和有闲工夫的农妇,还会买上一两个肉瓤西瓜,做成西瓜豆糁,别有一番风味。

晒好的豆糁呈黑褐色,虽其貌不扬,却弥漫着浓浓的豆酱味。做好的豆糁,压实放进瓷罐里,可以长年保存。每次做饭时,用干净的勺子挖出一大块,用于烹饪或直接当菜食用。

三十多年前,在乡中求学时,同学拿给我的豆糁一直让我念念不忘。二十多年前,刚参加工作时,有一阵子市场上很是流行“老干爹”“老干妈”豆瓣酱。这些酱在当年也确实是“下饭神器”,最简单经济的吃法就是煮一锅白面条,拌一勺油汪汪的豆瓣酱,吃起来有滋有味,但这种商业化的产品,却怎么也吃不出那种家的味道。

豆糁,这充满温情的美食,是那个年代温暖的慰藉,承载着儿女的乡愁记忆。随着姐弟四人中最小的我外出求学,在家吃饭的人越来越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已不再做豆糁了,儿时觉得胳膊总是伸不到底的瓷缸也早已不见踪影。2009年10月,母亲因病遽然离世,她制作的豆糁的香味,也永远地消失在我的记忆中……

(亢建宁,供职于河南省灵宝市财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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