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充满中国文人画意趣的顺庆籍画家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2019-10-11 09:14:36

常玉,1901年10月14日出生在南充县(今南充市顺庆区)城内一个书香世家。本名常有书,字玉,号幼书,在家兄弟中排行第六。《汉书》有云:“常玉不琢,不成文章”。人如其名,常玉眼中的自己犹如一块质朴的玉,高傲、孤僻、落寞,一生大起大落,却仍然保持着中国文人具有的那种“我行我素,不媚世俗”的灵气。

常玉

父亲常书舫为本地画师,以画狮、马著称。母亲乔氏是当地商家女儿,知书达理。常书舫在城内乡绅中较有远见卓识,对子女的培养极为上心,供玉食,教修养,育见识,果然在儿女辈中教出了几个会经商、懂治学的才子。

常玉(右下)

常玉的大哥常俊民,手中积累了一些资金,光绪二十八年(1902),在南充城内开设了一家名“德源复”的商号,经营绸缎、布匹、百货。1909年,又在重庆与人合伙开设“源纪”商号,资产总额达到8000余两白银。1911年,常俊民又与在重庆的英商怡和洋行挂钩,为其代购生丝;为提高生丝质量,他独自制作几百部木质直缫车无偿送给蚕农;收购的生丝也比其他商行要高。到1915年,与何慎之、乔子瑜等人在平城街合股开办“吉庆丝厂”,亲赴上海、杭州、无锡考察,聘请高级技师。1919年,国际市场生丝走俏。常俊民乘机扩建厂房,改良设备,缫车增至千台,员工达两千余人;所生产的“醒狮牌”生丝不仅在重庆、上海享有声誉,在欧洲各国及美国市场都享有盛誉。到1928年,他经营的商号、工厂的资本超过百万两白银,故城内人都称他为“常百万”。 

二哥常必诚,1910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归国后在上海创办中国最早的牙刷厂——“一心”牙刷厂。

▲ 常玉与二哥常必诚(坐者)的合影 1920

常玉的天性,既不同于商业头脑发达的大哥常俊民,也不同于富有治学头脑的二哥常必诚,但他自小偏爱艺术,对线条与色彩敏感异常,总跟在父亲身后写写画画,显露出过人的艺术天赋,令父亲大喜过望。14岁那年,父亲常书舫以厚礼请来清末民初的“蜀中大儒”赵熙,亲授常玉诗文与书画。常玉在赵熙门下学满五年,为他打下了以“水墨线条”勾勒人体的素描基础,中国文人意趣也根植于心。

▲《白瓶花卉》油彩 画布 115 x 88 cm. 1930 年代作。2017年 5 月 27 日佳士得的晚间拍卖上,以3000万起拍,最终6500万港元成交。

1918年,常玉到上海,次年去日本投奔经营丝绸买卖的二哥常必诚。在东京居留期间,接触到日本新式美术。归国后曾为常必诚办的牙刷厂设计包装图案。1920年与同学王季冈经蔡元培介绍,赴沪拜访著名文化人吴稚晖,参加并由吴稚晖主持的留法勤工俭学会办理手续,去法国留学。

▲ 油画纤维板 1950 年。2015 年佳士得“亚洲二十世纪艺术及当代艺术”夜场拍卖,《菊花与玻璃瓶》成交价 8188 万港元。

1921年,在大哥常俊民的支持下,常玉与王季冈等赴法留学。在法期间,与徐悲鸿、蒋碧微、庞熏琴、潘玉良、邵洵美、梁宗岱、徐志摩等过从甚密,并与毕加索、勃拉克、贾柯梅蒂、藤田嗣治、马蒂斯等交往密切。虽然常玉是以勤工俭学方式到法国的,但并不是节衣缩食、刻苦求学的那一类学生。到巴黎后他,由于手头宽裕,没去正规的艺术学校,而是进入了不受限制的“大茅屋工作室”学画。“大茅屋工作室”比一般青年画家的画室条件要好得多。据庞薰琴回忆“环境清幽,工作室又高又大,光线也好……工作室内有个阁楼,常玉就睡在这阁楼上。”据王季冈回忆:“常玉外出随带白纸簿和铅笔。坐咖啡馆,总爱观察邻桌男女,认有突出形象者,立即素描……其人美丰仪,且衣著考究,拉小提琴,打网球,更擅撞球。除此之外,他喜欢做四川菜,摆盘和造型都是艺术范儿,法国朋友吃了也赞不绝口。但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跳舞,也不赌。日常穿着也十分考究,一生爱好是天然,翩翩佳公子也。”

▲ 油画纤维板 1950。2014 年 4 月 5 日的苏富比春拍“现当代亚洲艺术夜场”,《聚瑞盈馨》以估价待询的形式上拍,最终成交价为 8076 万港元。

1927年,常玉在“大茅屋工作室”与哈蒙兹男爵的女儿玛素•哈蒙尼耶小姐相识,1929年结婚。婚后常玉仍然不知如何积攒金钱,安排生活,收到家中汇款就挥霍一空,卖了画立即宴请朋友或送礼品给他们。最使庞薰琴惊异的是,宽敞的画室竟然看不到一幅画,常玉告诉他:“我连烧菜的油都买不起,哪有钱来买油画材料?”“我就是在几块画布上画了又涂,涂了又画。”

▲ 牡丹, 1921 ,水墨水彩 双面画,背面为徐悲鸿《驯狮图》。

他并不是卖不出画,法国艺术界有许多人是常玉的朋友。毕加索也与他有过来往,毕加索还为常玉画过一幅肖像。当时巴黎的画商打算捧一位东方画家,常玉的名气比日本画家藤田嗣治大。所以,画商们与他订约,包下他全部画作。结果时间到了,画商来索取画作,常玉却交不出画来,并且把预订的钱款早早地花光了。也经常有画商围着他,他从不拒绝各种宴请,却常常拒绝卖画。人家请他画像,他对别人约法三章:一先付钱,二画的时候不要看,三画完拿了就走,不要提这样那样的意见。他这种不讲信誉,又不合作的态度,使他在画商那里留下不良记录,买画的人就越来越少了。1929年常玉结识了巴黎大收藏家侯谢,至1931年,侯谢收藏了常玉的111幅油画及600幅素描。侯谢的大量购买,使常玉的作品开始被法国画坛注意及收藏,并于多间画廊展出,多次参与秋季沙龙及独立沙龙展,特别是在欧洲地位很高的法国杜勒里沙龙。那段时间,常玉在巴黎已经有不小的影响,其名字亦开始登录在《法国艺术家名人录》之类的年鉴中。1932年,由于以上原因侯谢同许多画商一样,断绝了与常玉的合作关系。

▲《红毯双美》

于此同时,国内家中也在发生剧烈的变化。1929年,大量的日本丝在国际市场倾销,国际市场丝价一跌再跌,直接影响到国内丝绸的生产和销售,国内许多丝绸企业倒闭,“常百万”也在这股经济洪流中破了产,常俊民因此也一病不起。1931年5月,常百万满怀怨愤离开了人世。由于常俊民去世,常玉失去家庭资助,经济状况急转直下。 只有靠朋友帮忙卖画维持生计,编辑出版过法文版《中国菜食谱》获取稿费,以减轻生活压力,甚至还在一家中国仿古家具厂打工,为彩漆屏风和器物绘制图案来谋生。

▲ 绿色背景的百合花 91×65cm 纤维板油画 1940 年代

1938年夏天,常玉回国继承父兄遗产,和弟兄们分了家产后,在家乡作了短暂停留,当年秋天回到法国。因为继承了一笔遗产,他又开始过着富裕的生活,与一个个漂亮女子交往,在绘画事业上则率意任性,不想做艰苦努力。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欧洲经济一落千丈,坐吃山空的常玉又只好靠朋友接济,制作石膏、陶制工艺品,绘制雕漆家具图纹勉强度日。其间发明了一种叫做乒乓网球的中西合璧运动,为了把全副心思及希望放在乒乓网球上,常玉基本放弃了绘画,认为:这将是我未来的生活。1948年,常玉还远赴美国,宣传乒乓网球活动。然而,推广乒乓网球的失败再次把常玉推向了绝望的边缘。接连的挫折让常玉认识到,无论条件有多艰苦,最终及首要的选择仍是作一名艺术家。

▲ 花中君子 在香港苏富比春拍中,以 2812 万港元成交。

常玉早年的彩墨画表现的是传统文人的写意风格,逸笔草草,怡然大方,不仅有良好的书法功夫,山水花鸟之趣味亦掌握得当。到了巴黎后,他惯常以毛笔画速写,其流畅的线条彰显了东方绘画的特色。从下笔速度到轻重浓淡的线条,所勾勒出的身体轮廓线,以及肢体部份则以水墨和淡彩,又或是水墨搭配,炭笔涂抹轮廓线内缘来营造量体感。时常引来众多的围观,并为其别致的构图和造型给西方的审美习惯带来不一样新奇。巴黎的游荡生活,使常玉更加发现了中国文化的特殊性,在他的绘画作品里明显地传承着中国美学的精神和文人情怀,骨子里的格调和与生俱来的优越性使他不需刻意去改革或建设。尽管常玉行为放任、自由,性格中却保持着极其文艺范儿的一面,画画时他读《红楼梦》,拉小提琴。他和贾宝玉相似,敏感、任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沉迷于美和纯粹。熊秉明曾《红楼梦》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苑夜拟菊花题”中“盆、魂、痕、昏”四个做诗的韵脚来形容常玉的盆花作品,极为精到。常玉的盆花作品,常常是在寂寞的画面上,花束一点也不柔媚,枝干顿挫仿佛工笔铁线描一般硬朗。和盆花一样,常玉的其他静物作品,也解脱了静物画的写实性,乃至于直接在画面上书写《五言绝句》,明显的散发文人情绪。1930年,他为法文版《陶潜诗集》作了三幅插画,都采用了南宋山水册页风格的斜角式构图,融合木版画雕刻技法。常玉说“我的生命中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画家。关于我的作品,我认为毋须赋予任何解释,当观赏我的作品时,应清楚了解我所要表达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概念。” 

▲ 罗伯·法兰克与常玉

从纽约回来后,常玉的画风愈显成熟,那特立独立的姿态愈加明显,他曾给一位好友写信说,在经过一生的绘画历程以后,我现在终于懂得如何绘画了。从常玉生命中最后十年奔流不息的创作来看,这是他自身醒悟的最好标注。1950年以后,画作黑色比重增加,背景或轮廓线色彩略显深郁,传统的中国画元素更加突出。粗黑线条勾勒出的裸女更加大胆前卫。他的裸女最大的特点是没有一根多余的线条,绝少有细节的描绘。流畅恣意的线条,从这里抛过去,从那里绕回来。始于激情,停顿于心满意足的快慰。技法高超,情感炽热,气息却一片纯真干净。就如同他后来住进的另一个画室,东西减了又减。简洁是他一生所崇尚的人生哲学。曾任《法国晚报》记者的艾伯特曾赞赏常玉裸女画的黑色线条,一气呵成,功力一流,并称他为中国的马蒂斯。 

▲ 五裸女,1950,油画纤维板 120×175 2011年5月30日罗芙奥“现代与当代艺术”专拍,成交价 1.28 亿港元,创下当时华人油画最高成交纪录。

《五裸女》是这个阶段的最佳作品。在这套自成体系的绘画叙事里,高头大马的西方裸女,则以书法性线条,山水画般的留白,中国民间图案、纹饰与色彩,搁置一角的动物是它的关键词。吴冠中翻阅常玉鸟兽作品时,总能想起遥远年代的八大山人,那些孤独的鸟与兽,那些出人意外的线条的伸缩,那比例对照的巨大反差,吐露了高傲、孤僻、落寞、哭之笑之文人风格和情愫。无论是狗、马、鹿、豹还是其他动物,晚年常玉多把它们放置在独特气氛的风景,或是辽远漫漠的平原中,群马奔驰于荒野,老鹰翱翔于星空,极广阔的空间下。最后一张作品《孤独的象》,宏大的宇宙沙漠,一只小象在独行,天地任我遨游的孤高与自在之感由此凸显。事实上,常玉的画作虽然是具象的视觉,但却赋予人丰富的抽象意境。这些孤苦伶仃的兽类,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 草原漫步,1940 年,油彩 纤维板 , 49.5×64.5 cm

1966年8月12日凌晨,常玉在他巴黎的蒙帕纳斯工作室中,因煤气泄漏去世,享年65岁。

常玉留有素描、水彩、油画、版画、漆画、雕塑等作品一千余件。常玉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名字一文不值。他的画作在巴黎的市场里成捆出售,不过数百法郎。那时杂志给他的评价是“终生失败的画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画作,越来越显示出经济价值和人文价值。2009年5月24日晚佳士得香港春季拍卖会上,常玉的油画《猫与雀》最终以4210万港元成交,刷新了画家作品拍卖价格的世界纪录。这幅画上写着宋代理学家程颢的诗句: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据《艺术市场通讯》2017年3月刊文《常玉:如今中国油画价格指数最高的艺术家》,说:2016年,在香港苏富比,常玉的作品以100%的成交率赢得了白手套专场,每平方尺达874万元,单价是雅昌艺术家价格指数排行榜连续多届的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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