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烟叶时节
闽北日报 2018-12-17 15:01:07

乌溜溜的一堆煤堆放路边,做什么用的呢?在村子溜达,好几处房子旁堆放那黑溜溜的东西。我注意煤时,听见堆放煤的旁边有鼓风机鼓风的声音,我知道那是烤烟叶的房子。我碰见姨夫,姨夫告诉我,那黑溜溜的东西是烤烟叶用的,以前烤烟灶是烧木头,很多年以前烟房改造了,电脑控温,烟农轻松了不知多少倍了。

我忆起在村完小教书时,教师宿舍的一侧是一排烤烟房。初夏,那炉灶对着我住宿的窗户,火苗跳跃,炙烤一个人的身体,是的,气温在升高,特别是大中午,烈日当空,我看到赤着上身的烟农在给炉灶添加木柴。那时,烟叶房没有什么控温技术,烤叶全靠人的技术,因为一些烟农午夜熬不过困倦,打了小盹,烟房温度过高,烟叶焦了。他们真想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从冬末开始忙活的烟叶活,怎么能一瞬间损伤呢?

但,他们确实太困了,一大清早忙于采烟叶, 一整天必须有一个人守候烟叶房,家里人手转不过弯来,能不困吗?我常听见夜色中,烟农在打趣,以便提神,早晨,我从窗户往外望,也常看到炉火前横七竖八卧着瓶子——是空啤酒瓶、劣质的白酒瓶,那些乱倾斜的瓶子不正像他们困倦的身体吗?

透过烤烟房,黑烟滚滚的烟囱使人想到命运。烤烟房的烟囱不像一户人家升起的炊烟,给人遐想,夕幕下,炊烟是温暖的方向,远处,朝炊烟瞭望者,他的心思会沉淀,他的零乱会收敛,对,家近了,就要在眼前。可是,烤烟房的烟缕,不会带给人这般遐想,望见它的人,即使在远处,也会被呛出泪水来。乡亲都知道种烟叶辛苦,然而,为了增添收入,只能煎熬。卖烟叶的季节,我到过几户农家就餐,他们盛情相邀,我无法拒绝,在村庄,入乡随俗,多与乡亲饮酒聊天,是与他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他们也因为我是村完小校长,总喜欢多与我干几杯。他们朴实,对教育很重视。他们请我饮几杯,因为烟叶处理完了,卖得不错的价格,庆祝一下。那会儿,酒杯的叮当声,是轻松的,愉悦的,绝不是那炉灶前,倾斜的瓶子暗自消化的尖叫声。

在村庄,我还在睡梦中,乡村的空气会把一个人的睡眠包裹,即使鸟在奏响百般乐器,而采烟叶的时节,我住村庄那几天,每天凌晨四点多就被拖拉机的声音震醒。

村庄太寂静,像在做梦。但突突突的声音穿过村道,一切梦都泡汤了。这么早干啥呢?第一日,我自言自语,突突突的声音在天蒙蒙亮时,在村道已往返二三次了,我起了一大早,洗漱完毕,沿村道行走,我明白了突突突的声音的一切了。不一会儿,一辆载着烟叶的拖拉机迎面驶来,趁着露水未干摘烟叶,有奥秘吗?

我想询问。我又觉得这不是个问题,我记得小时候夏季双抢,一家人不是起得很早吗?金黄的稻子在旷野喊着要回家吗?空空的粮仓不就是等着那些孩子入住吗?在田野漫步时,那些金黄的烟叶不就是金色的谷粒吗?一户农家,看到遍野的孩子还未归家,多心急呀。对,要早一点,再早一点出工。

种烟叶的人家,忙不过来时,要雇工。 我从城里回到老家,喊母亲 ,母亲未回应。到哪儿去了呢?问父亲,父亲从房间拄着拐杖出来 ,回答我的喊声,说你母亲挑拣烟叶去了。烟叶烘烤干堆在院子里,院子堆不下,堆在楼顶阁楼。有一年,我的瓦屋二楼堆满烟叶,一捆捆扎得很好看,那是邻居种了二十多亩烟叶,收获季,烟叶无处堆放。

烟叶烤好,不是当即用拖拉机运到镇里的烟叶收购站的,必须挑拣出三六九等,烟叶混搭着卖,那是亏本事,哪一户烟农也不会这么傻。家人没有种过烟叶,弟弟在外打工,母亲给乡亲挑拣烟叶,一天百来元工钱。母亲说,坐在院子挑拣烟叶,这活儿不累,又有人聊天。是的,院子里挑拣烟叶的有五六个妇女,她们一边干活,一边可以说些闲话。

说是轻松的活儿,当然也不是那么回事,干活本意是活儿,一天下来,母亲直不起腰身,我劝她年纪这么大了,不要瞎折腾,她嘴里说是呀是呀,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又挑拣烟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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