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世豪

俯向泥土

走在乡间的路上 无论

是一匹马 一棵庄稼

或一朵野花 都难躲过我的

眼睛 它们都是我的乡亲

迎面走来 无须骄傲

也无须寒暄和谦虚

走在乡间的路上 我也不必

回避乡村的一切 我熟稔

风花雪月的姿势 熟稔

鸡叫鸟鸣 和牲灵求偶的声音

多小的草都想搂在怀里

甚至抄把镰刀 收割一回自己

走在乡间的路上 我尽情地

歌唱或奔跑 有时把自己

拎得高于泥土 又低于露珠

困了累了 想都不用多想

俯下身子 让乡情漫过肌体

三条狗的乡愁

三条狗在咬天上的月亮

月亮说 你们不认识我了

狗说 汪 汪汪

大黑狗是村西头张狗儿家的

小白狗是村东头靳二狗家的

瘦灰狗是条流浪狗

三条狗主子在外地打工

它们成了丧家犬 无人收养

才临时搭个草台班子

白天结伴追逐野兔

天一黑 想主子了

就仰起头 咬几声月亮

至今狗们弄不明白

咬个月亮 叫不叫乡愁

花都开到城里去了

在乡间

叫枣花的人走了

叫桃花杏花的人

也走了

是啊 村里所有的花花

都开到城里去了

空壳子村

只剩下一朵秀花

拄一条拐杖

孤零零的

花蔫了

春风己有多年

再没跨进她家的

破门槛儿了

苦命人

他四岁的时候

爹死了 他没有哭

他七岁的时候

娘死了 他没有哭

是二婶把他拉扯大的

二婶也死了 他没有哭

他走那年六十一岁

侄儿给他守灵 二叔也没有哭

他终生未娶 光棍一条

二叔说 这孩子命苦

人走了 没留下一滴眼泪

在一起

跟一个圣人在一起

生活是无聊的

跟一个哲人在一起

生活是枯燥的

跟一个诗人在一起

生活是浪漫的

跟一个养蜂人在一起

生活是甜蜜的

跋涉者

行万里路者

除过云 除过月

除过旅行家

和读万卷书者

还有邮差

三滴泪

当今诗坛

有种病毒感染

谁继续赞美家乡

就是一个罪人

家乡曾养育过我

这怎么行呢

人总要有点良心

我背井离乡

已经患了一种疾病

想着想着

就淌出三滴眼泪

一滴买药

一滴留作记忆

最后一滴给诗歌

以防窒息